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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二


  但奇怪的是,這少女稱齊勒銘的劍法神妙,齊勒銘的臉上卻非但沒有笑容,反而似乎有點尷尬。

  衛天元定睛一看,這才看出其中奧妙。

  劍光一合即分,早已收斂,但空中卻多了一件物件。

  原來那少女出劍之時,拋出一條手絹,這條手絹化成了片片蝴蝶,正在隨著還未停止的劍風飛舞。

  齊勒銘拿在手中的並不是一把寶劍,手絹是輕柔之物,柔不受力,用劍削斷鐵器容易,分開飛揚的手帕就難多了,何況是一劍過處,便即化成片片蝴蝶。這當然是因為齊勒銘在劍尖上已經注上了內力之故,內力增強劍氣,這才能夠運用得恰到好處的。「怪不得她要加多一句內力收發隨心的稱讚。」衛天元心裏想道。

  衛天元猜得不錯,齊勒銘這一招的確已經是用上三分內力。

  原來少女這一招無瑕可擊,是以齊勒銘明知她劍招中的缺口是故意留下的破綻,也只能用這樣的方法破她,缺口雖然藏有「陷阱」,但他已經用上分內力,那些複雜奇妙的變化就剋制不住他長驅直入的一刺了。

  齊勒銘面上一紅,說道:「我並未破你的劍招,不過假如我完全不用內力,這一招的結果只怕就要兩敗俱傷了。」言下之意,若然只論劍術的優劣,他這一招也不見輸於對方。兩敗俱傷亦即是打成平手了。

  少女說道:「不錯,你能夠想出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方法化解我的劍招,劍術上的造詣,我已是甘拜下風了。因為我這一招是有備而發,而你這一招卻是臨時想出來的。不過我是替衛天元與你賭鬥,賭注太大,我只能繼續獻拙了。」

  那少女踏著「碎步」,上身不動,腳底卻似安有車輪一般,繞著齊勒銘的身形在轉,陡然間一斜身,劍法疾吐,向他直刺過來。這一姿勢美妙之極,有如春花葳蕤,彩蝶飛舞,衛天元看得心曠神怡,幾乎忍不住就要喝采。

  但在齊勒銘的眼中,卻不僅只是「欣賞」她姿勢的美妙了。這一招氣象端麗,有如大家閨秀含笑拈花,但端麗之中,卻又隱藏著逼人英氣,有如白袍小將,引弓待發。甚至有幾分雄奇傲兀的味道。饒是齊勒銘博學多聞,竟也識不透她這一招是源於何家何派。

  齊勒銘心頭一凜,暗自想道:「論雄偉她這一招不及嵩山派的萬岳朝宗,論輕靈峨嵋派的疊翠浮青也仍在她之上,但把剛柔合而二為一,嵩山、峨嵋這兩招卻是不可得兼,遠不如她這一招了。要知剛柔兼濟的劍法,在各大門派之中雖然也不算罕見,便要使到恰到好處,融合無間,卻是極難。以齊勒銘的劍術造詣,雖然可以到達這個境,但「若是我使這一招,一定沒有她使得這樣好。」連他也不能不心中讚嘆了。

  齊勒銘武功甚博,劍術更是他的專長,陡然間見到他從未見過的新奇劍法,自是想要繼續看下去,不肯立即將她打敗,他平劍當胸,只待少女的劍尖到胸前,方始招架。少女卻不待這招使完,劍勢一圈,就縮了回去,衛天元數道:「第二招。」

  齊勒銘心道:「這小姑娘倒是很會取巧,我要盡窺她劍術的精烴化,看來唯有轉採攻勢來逼她了。若一採攻勢,恐怕就不能制得恰到好處,恰恰她使到第十二招了。」

  這少女竟似乎猜到了齊勒銘的心思,齊勒銘還未轉為攻勢,她已是先發制人。

  當真是得了,動如脫兔,這少女一取攻勢,身法劍法都快到極點。旁觀的衛天元眼神一花,頓然間只見滿室劍光,四面八方都是她的影子。

  少女連攻三招,攻得極快,霎眼即過,但每招之間的十幾個變化,衛天元仍是看得清清楚楚。昨日衛天元比劍輸給那個少女,心中還是有點不服氣的,此時卻是不能不嘆為觀止了,他暗自思忖:「這三招倘向我刺來,我縱然不至於給她刺傷,只怕也要給她殺得手忙腳亂。」

  齊勒銘卻沒給她殺得手忙腳亂,但也竭盡平生所學,方始能夠化解她這連環三招。

  齊勒銘化解了她的連環三招,這才轉守為攻,劍勢自上而下。但卻不是直劈下來,而是平削出去。

  衛天元見他如引出招,不覺咦了一聲。

  原來齊勒銘使這一招,名為「平沙落雁」,乃是一招極為尋常的招式,學劍術的人,幾乎是沒有誰不學過這一招的,因為它的變化雖然簡單,但卻包括了展、抹、撩、刺四個基本動作,所以最適合於訓練初學劍術的人。

  衛天元只道齊勒銘一採攻勢,必定有出人意表的奇招妙著使將出來,那知卻是如此平平無奇的一招「平沙落雁」,「意外」是「意外」了,但卻是非他始料之所及的平凡招數。

  但他再看下去,可就不能不大大吃驚了。

  不錯,齊勒銘使的是一招極為尋常的招至他手中使出來,卻是非同小可,那劍勢橫披出來,只是閃電般一亮,端的是有石破天驚的氣勢,雷霆交擊的威力。

  一招「平沙落雁」不曾使完,第二招攻勢接踵而來,這一招又是極為普通的一招,名為「鐵鎖橫江」,平削的劍勢不變,只是劍鋒接連抖了三下,加重封鎖的威力。

  這兩招尋常的劍式連續使出,可就變成了極不尋常了,饒是衛天元站在屋角旁觀,也自感覺到齊勒銘的劍勢恍似天風海雨逼人而來。

  那少女在劍光籠罩之下衣袂飄飄,漫不經意的左刺兩劍,右刺兩劍,衛天元看得出是兩招四式,但卻不知她使這兩招是什麼名堂。她雖然看似毫不著力,卻已是抖起了朵朵劍花,劍尖也在顫動不已。

  衛天元的劍術造詣總算不弱,雖然不識這兩招是出自何家何派,但在凝神細看之下,終於還是隱隱看得出幾分奧妙。他看得出少女的劍招中隱藏著極為複雜的殺著,但這些殺著若有若無,端的是到了「舉重若輕,變幻無方」的極高境界。

  這兩招兔起鶻落,衛天元剛剛看出了其中一些奧妙,兩人已是又分開了。

  但雖然只是一瞬之間,衛天元的一顆心已是不知跳動了多少次了。

  他抹了一額冷汗,心裏想道:「這人的劍術,似乎已是達到了爺爺和我常說的那種重、拙、大的境界,到了這樣的境界,最尋常的招式也會變得最不尋常。但這少女的劍招一片空靈,卻居然能夠化解那樣雄渾的劍招,更是匪夷所思!」

  這兩招看似輕描淡寫,其實這少女已耗盡心力。她倒躍出一丈開外,靠著牆角觀戰的衛天元都已隱隱聽見她的喘息。

  齊勒銘道:「第幾招了!」

  衛天元道:「第七招了。」

  齊勒銘對那少女道:「好,你的劍法果然不錯,我就讓你再使五招吧。」不言而喻,他已是打定了主意,就像剛才對付衛天元那樣,要等到最後一招才把這少女擊敗。

  他站在原地不動,只是劍鋒指著那個少女,斜斜刺出一劍。

  這一劍凌厲之極,正是指向那少女的空門。

  少女經過兩招急攻之後,已是強弩之末,倘若齊勒銘這一劍是欺近她的身前發招的話,少女非給他刺中不可。但現在是距離在一丈開外,當然刺不著她了。

  少女一個移形易位,還了一招,從劍勢看去,這一招也刺向齊勒銘的空門。

  在武學上說,這叫做攻敵之所必救,乃是解招還招的上乘劍法。

  不過倘若是真正比劍的話,兩人之間沒有距離,少女這一招是決計使不出來的。因為她的氣力不繼,出劍自是難及對方之快,招數縱然使得對了,但敵人的劍尖先已刺到她的身上,她又如何還能夠攻擊敵人的空門?

  齊勒銘讚道:「解得妙!」跟著反手一劍。這一劍使得更加緩慢了。

  少女面色凝重,退了兩步,劍勢如環,接連劃了三個圈圈,方始站定腳跟。

  他們由快轉慢,衛天元看得更加清楚了,但卻還是有目不暇接的感覺。

  因為兩人的招數都是竭盡攻守的能事,變化之複雜精緻,幾乎每一招都可以演變成幾十種不同的式子,只有像衛天元這樣的劍術大行家才能「意會」。當真是每一招有每一招的奇幻,每一招有每一招的奧妙,只可意會不可言宣。

  他們緩緩出劍,不知不覺又使了四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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