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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五


  另一個軍官道:「你這裏有沒有來歷不明的單身客人,尤其是女客人。」

  孟掌櫃道:「大人明鑒,客人投宿,我們的規矩是不便盤問客人的來歷的。」

  為首的軍官喝道:「不必囉里囉唆,究竟有無單身客人,快說!」

  孟掌櫃道:「有,有。有個單身的女客人,剛剛來投宿的。」

  那軍官放寬面色,笑道:「這女人漂亮嗎!」

  孟掌櫃道:「我、我不知道怎樣算是漂亮,大人,你要不要叫她出來讓你一看。」

  那軍官笑道:「我當然要見她的,我還要問她的口供呢。但不必叫她出來,她住那間房,你帶我去。」

  另一個軍官說道:「我可有點不懂,疑犯漂不漂亮跟你有什麼關係,穆統領要抓的女犯人即使美若天仙,咱們也不能沾一沾的啊。」

  那軍官道:「你大概還不知道咱們要抓的女犯人是什麼人吧!」

  另一個軍官含笑說道:「羅兄,你是穆統領跟前的紅人,可以聽聞機密,我怎麼比得上你。請你還是別賣關子,告訴我吧。」

  那姓羅的軍官說道:「其實也不算得什麼機密,不過是涉及某人的隱私罷了。這個人是有名的『大俠』但如今卻是穆統領的門客,你應該知道這個人是誰了吧!」

  另一個軍官恍然大悟,說道:「原來你說的是——」那姓羅的軍官瞪了他一眼,他才想起要知所避忌,把那人的名字咽了回去,低聲說道:「聽說他的妻子是洛陽第一美人,是麼!」

  那姓羅的軍官笑道:「是呀,所以我忍不住好奇,先問一問這位孟掌櫃了。」

  另一個軍官道:「好,那麼咱們一起去看一看這位大美人吧。」

  那姓羅的軍官道:「如今還不知道是不是她呢。不過,不管是不是她,你都不宜與我同去。」

  姜雪君在房間裏聽見他們的對話,心頭卜卜的跳,暗自想道:「原來他們果然是衝著我來的,如今他們誤會那個單身女客人是我,不知會不會連累了她?但我若是出手的話,我的身份可就要首先暴露了。」

  正自躊躇,另一個軍官已在問他的夥伴了:「為什麼你不讓我一起去盤查疑犯!」

  那姓羅的軍官說道:「因為疑犯恐怕不止一個,咱們要分頭搜查。」回過頭來,問孟掌櫃道:「單身的女客人你已經說了,那麼單身的男客人呢,有是沒有,你可還未說呢!」

  孟掌櫃見他逼得緊,情知混不過去,只好說:「有是有一個,不過這個人倒是身家清白的。」

  他不敢說出姜雪君和他的關係,正想給姜雪君編造一個清白的身世,那姓羅的軍官已是不耐煩的擺了擺手,說道:「我們自會盤問他,用不著你多說,杜老三,你去盤查這個單身的男客人。」

  那姓杜的軍官暗自想道:「好呀,你撿軟果子吃,卻把硬骨頭給我啃。」原來穆志遙要他們搜查的不僅是姜雪君,還有一個飛天神龍。他就是害怕會碰上飛天神龍。但姓羅的軍官職位比他高,而且是穆志遙寵信的心腹。他只能聽他遣派。

  姜雪君未曾想好對付的辦法,那姓杜的軍官已經到走房間來查問了。他見姜雪君相貌斯文,像個讀書人模樣,料想不是飛天神龍。說話也就比較客氣了。

  姜雪君自稱是來京師尋師訪友的秀才,那姓杜軍官問她籍貫,姜雪君說道:「我是山東萊蕪縣人。」那姓杜的軍官道:「孟掌櫃也是萊蕪人,聽你的口音卻好像和他稍稍有點不同。」姜雪君心頭一凜:「這人好精細!」說道:「我七歲那年,跟隨家父往外地經商,至今未回過家鄉。」

  那姓杜的軍官上上下下的打量她一番,忽地問道:「你在洛陽住過吧!」姜雪君道:「住過幾年。」那姓杜的軍官道:「怪不得你有洛陽口音。」

  姜雪君給他盯得心裏發毛,暗自想道:「他這樣盤問我,只怕已是給他看出一點破綻了。」

  就在此時,忽地傳來一聲慘叫,但只接連叫了兩個「你」字,聲音就中斷了。

  姓杜的軍官這一驚非同小可,連忙跑出姜雪君的房間,叫道:「羅老大,你怎麼啦!」那姓羅的軍官正在那個單身女客人的房間裏查間,他的慘叫聲就是從那間房間裏傳出來的。

  沒聽見那個姓羅的軍官回答,卻聽見了一個陰陽怪氣的男子聲音。

  「我就是飛天神龍,怎麼樣?嘿嘿,你不是要叫他來抓我?我只好送他去見閻王!」

  那姓杜的軍官嚇得直打哆嗦,顫聲叫道:「來,來人,快來人呀!」聲猶未了,那間房間開了一條門縫,一枝短箭射了出來,穿過他的喉嚨,登時將他射殺。

  那陰陽怪氣的聲音哈哈笑道:「你們不是要來抓我的嗎,不怕死的來呀!」

  這一小隊士兵乃是從御林軍中挑選出來的,本來要比普通官兵膽大得多,但他們的長官都已給飛天神龍殺了,飛天神龍在他們的心目中又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平日的傳說如今已是成為了眼前的事實,他們那裏還敢進去,人人都是嚇得動也不敢動了。

  「飛天神龍」的怪笑聲又響起來:「好吧,你們既然不敢來抓我,我可要走啦。哼,哼,算你們識相,姑且饒了你們。但我走了之後,你們若敢胡作非為,我還是要一個個把你們抓去殺了!」接著說道:「我飛天神龍只殺壞人,不害好人,孟掌櫃,請你救醒這位姑娘,她給嚇得暈了!」

  「飛天神龍」走了,那隊官兵仍是驚魂未定,不敢便即進去。

  姜雪君也是驚疑不定,不過她的吃驚卻和官兵的吃驚不同。

  官兵的吃驚是因為飛天神龍的出現,但只有她知道,這個人決不是飛天神龍。

  飛天神龍是和她一起長大的,即使飛天神龍捏著嗓子說話,她也分辨得出是否他的聲音。

  但奇怪的是,這個人雖然不是飛天神龍,他的聲音卻也「似曾相識」,好像是在那裏聽見過似的。

  驀地她想起來了。正是在她和徐中岳結婚那天,婚禮正待舉行的時候,飛天神龍闖進禮堂,要徐中岳踐約和他比武。初時徐中岳不肯踐約,徐家的賓客,絕大多數也是幫徐中岳的,認為他這要求不合情理,但在一眾賓客中,卻有一個人不時出言向徐中岳熱諷冷嘲,後來由翦大先生出來「主持公道」,這場比武方始如約舉行,結果是以徐中岳受傷結束。

  這個在眾賓客之中,唯一幫忙飛天神龍說話的人,當時雖曾幾次發言,但每次發言都在不同的方向,更奇怪的人是,滿堂賓客,竟然沒人知道發言的是誰。他的聲音好像游絲裊空,隨風飄落,腔調卻又那麼陰陽怪氣,刺耳非常。向聲音的來處看去,竟沒有看見那個人的嘴唇在動。

  如今這個自稱是飛天神龍,殺了兩個御林軍軍官的人,他說話的腔調,恰恰和當時那個幫忙飛天神龍說話的怪客一模一樣。

  「一定是同一個人無疑。」姜雪君心裏想道:「奇怪,衛師哥從沒和我說過他有這樣一個古怪的朋友,這人殺人的手段如此狠辣,看來武功也似不在衛師哥之下,他是誰呢!」

  過了約半支香時刻,官兵才敢走進那個單身女客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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