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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〇


  宇文浩哈哈笑道:「原來你們是要給我行大禮,不敢當。」原來鮑、雷二人乃是給用梅花針射中了膝蓋的麻穴。

  說時遲,那時快,宇文浩已是向著霞遠鏢局的總鏢頭湯懷遠撲來了。

  「你們欺負我的妹妹,這可不是閒事,我非管不可!」聲出招發,雙掌齊飛。

  湯懷遠疑惑不定,他是知道齊家並無男丁的,心裏想道:「齊燕然只有一個孫女,這妞兒既然是齊燕然的孫女,卻那裏來的這個哥哥?嗯,莫非是飛天神龍?師兄妹也習慣了以兄妹相稱。」但他雖然沒有見過飛天神龍,卻是聽得翦大先生和徐中岳等人說過飛天神龍的相貌的,飛天神龍相貌雖不醜陋,卻絕對不是俊雅的書生。

  正因他思疑不定,但見宇文浩與齊漱玉兄妹相稱,齊漱玉並沒否認,心想:他們即使不是親兄妹,這個少年恐怕和齊家也是多少有點關係。顧慮到牽涉齊家的關係,宇文浩發掌打他,他就不敢用重手法還擊了。

  四掌相交,登時把湯懷遠嚇了一跳。

  他最先接觸到宇文浩的右掌,好像觸及燒紅的火炭一般,熾熱如燙;隨即接觸到宇文浩的左掌,卻又像觸及一聲堅冰,奇兼刺骨。

  好在他的功力深厚,碰上這樣奇怪的事情,也只是嚇了一跳而已,並沒受傷。

  武林中練鐵砂掌、甚至毒砂掌的人雖然不多,但也常見。宇文浩這種一冷一熱的掌力,練的卻就不知是什麼掌了,他從來沒有見過,不過,憑他豐富的經驗,卻可斷定,不是毒掌,只是一種邪門的功夫。

  宇文浩見他似有畏懼之意,得意非常,哈哈笑道:「原來天下第一大鏢局的總鏢頭的功夫也過爾爾。」湯懷遠心念一動,陡地喝道:「好呀,原來你是白駝山的妖人!」

  宇文浩面色一變,冷笑說道:「白駝山的人可沒有你這樣無恥,堂堂總鏢頭,甘為鷹爪孫!」

  湯懷遠冷笑道:「你當我不知道你們的底細麼,說到厚顏無恥,恐怕任何人都得對你們甘拜下風。嘿嘿,白駝山有三門絕技,一是寒冰掌,一是火焰刀,一是把面皮練得厚如城牆的功夫。三門功夫,都是足以獨步天下。你的寒冰掌與火焰刀稀鬆平常,想不到練面皮厚的功夫倒是得了白駝山真傳!」

  寒冰掌與火焰刀的確是白駝山所創的兩大邪派奇功,寒冰掌能令人感受奇寒,火焰刀亦是以掌為刀,並非真刀,功夫練到深時,肉掌可以變成燒紅的鐵塊一般。但所謂「練面皮厚的功夫」那卻是湯懷遠編造出來,用來嘲諷白駝山這一邪派的了。

  此時他已知道宇文浩的來歷,下手絕不留清。掌打掌劈,有如鐵斧開山巨鎚擊石,宇文浩這才知道厲害,那裏還敢硬接?他不敢硬接,寒冰掌與火焰刀又如何能傷對方?

  不過片刻,宇文浩已是湯懷遠的掌風影籠罩,險象環生!若不是因為湯懷遠恐防誤傷齊漱玉,早已被打得筋斷骨折。

  宇文浩也真精靈,很快就看出湯懷遠是對齊漱玉有所顧忌。於是每到緊要關頭,他就緊緊靠著齊漱玉,甚至躲到齊漱玉背後。讓齊漱玉替他抵擋。

  齊漱玉對這位義兄,本來已經起了一點疑心的,但此時卻忽然過他有了好感。

  好感從何而來,是因為宇文浩幫他罵了湯懷遠之故。

  她並非不知道湯懷遠初她的爺爺的交情,小時候她是曾經隨爺爺到過震遠鏢局一次。雖然那個時候她只有五歲大的小姑娘,這件事情總還記得。

  但也正是因此,她對湯懷遠更加生氣了,湯懷遠和翦大先生、徐中岳聯手對付她的師兄,這件事情,她一到北京就知道了。(可惜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湯懷遠的難言之隱,她是無從得知的。)

  要是她得一點世故的話,或許她還會諒解湯懷遠的為難之處。可惜她又是被爺爺和王媽等人寵壞了的,剛剛出道的、不通世故的姑娘。

  湯懷遠已經佔了絕對上風,齊漱玉與宇文浩的身形都已在他的掌風掌影籠罩之下,只因投鼠忌器,湯懷遠仍是未敢即下殺手。

  湯懷遠心中煩躁,暗自想道:「這丫頭不識好歹,沒奈何我只好冒點風險,拼著誤傷她了。」主意打定,陡地一聲大喝,重重的一掌向齊漱玉左肩猛劈過去,使的是「隔山打牛」的功夫。

  隔山打牛在武學中名為隔物傳功,功夫練到深時,隔著一重障礙(這障礙可以是人也可以是物)也能傷及對方,但隔在中間的物體卻不至受到絲毫傷損。當然所謂「隔山打牛」乃是誇大其辭,並非真的可以隔著一座山打死一條牛。隔一堵牆那還勉強可以。

  忽聽得有人大叫「湯伯伯手下留情。」是個少女的聲音,聲音充滿驚惶。原來是楚天虹從家裏出來了。她一出來,就剛好看見湯懷遠對齊漱玉痛下「殺手」,她不知道這是隔物「傳功」,焉得不驚?

  鮑勝、雷超二人見她出現,亦是又驚又喜,不約而同的對她發問。一個問道:「你爹怎麼樣了!」一個問道:「這小妖女是不是齊大聖的同黨!」

  楚天虹是個聰明的姑娘,一聽就明白了湯懷遠為何要對齊漱玉施展「殺手」的原故,她無暇回答鮑勝、雷超,連忙接下去尖聲叫道:「這位齊姑娘是救了我們父女性命的恩人,你們千萬不可將她誤會。」

  湯懷遠由於沒有把握,雖然業已出掌,心中仍在忐忑不安。一聽得楚天虹這麼說,不知不覺,掌勢緩下。要知他拚著冒誤傷齊漱玉的危險,固然是因為不骨輕易放過白駝山的妖人;但另外一半原因,則是為了楚勁松死生未卜,他認定齊漱玉即使沒有參與其事,至少也是父女同謀,老友若然死了,他也要從齊漱玉口中獲知事情的真相,齊漱玉是「幫兇」,受點誤傷亦是罪有應得。

  如今他一聽得楚勁松沒死,且還是齊漱玉救了他的性命的。他沒有把握不至危及齊漱玉的性命,這一掌打下去呢還是不打,就難免犯疑了。

  宇文浩已經看出湯懷遠是要不顧一切取他性命,趁這稍縱即逝的時機,立即倒躍出湯懷遠掌力之所能及的範圍。

  湯懷遠的五根手指,剛剛搭齊漱玉的肩頭。

  齊漱玉好像皮球般給拋了起來,嚇得楚天虹失聲驚呼!

  但這霎那間,齊漱玉的感覺卻是十分奇妙。她突然覺得身子一輕,就像騰雲駕霧一般,又好像是給一隻無形的巨手輕輕提起,又輕輕放下似的,足踏實地之時,竟然毫髮無傷。

  原來湯懷遠用的乃是一股巧勁,將她拋出去的。由於宇文浩已經跑開,他自是不願冒著沒有把握的危險,在齊漱玉的身上試他的「隔物傳功」了。把齊漱玉抓回去只有給自己添麻煩,他是特地用這種掩人耳目的手段放過齊漱玉的。

  湯懷遠一掌推開齊漱玉,正要去追宇文浩,宇文浩已是先發制人,發出了一枚獨門暗器。

  他這獨門暗器名叫香霧彈,一飛出去便即爆炸,「轟」的一聲,煙霧迷漫。所謂「香霧」,其實乃是一種可以令人中毒昏迷的「迷魂香」。

  宇文浩借著煙霧遮掩,早已到了齊漱玉身邊,把齊漱玉拉走了。

  鮑勝和雷超剛剛站起來,他們首當其衝,吸進了迷魂香,登時暈倒。

  鏢局裏陸續有人出來,好在迷魂香並非劇毒,用冷水一潑,鮑、雷二人也就醒了。

  楚天虹道:「湯伯伯,我爹爹不能到鏢局赴約,我是特地來請你過去的。」

  湯懷遠見鮑、雷二人已經醒轉,他放下了心上的一塊石頭,說道:「我也正是想去看令尊的,咱們現在就去吧。」揮一揮手,叫手下把兩名鏢師招回鏢局。

  楚天虹道:「徐姐姐,怎的你也這樣巧跑來這裏!」徐錦瑤苦笑道:「你家裏剛剛發生了這樣的不幸事情,我的事情沒這麼嚴重,且待見過你的爹爹之後,我再與你談心吧。」楚天虹七竅玲瓏,猜到她幾分心事,也就不再追問了。

  說話之間,他們已經回到楚勁松的寓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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