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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四


  眾人看見楚勁松到來,都是大為歡喜。

  只有湯懷遠吃了一驚。

  他是個武學的大行家,一眼就看出楚勁松有點不對。雖然不敢斷定他是身體受傷,但卻可以斷定他是元氣大傷!

  「原來他不是去會友,卻是去和人打架!他這對頭不知是誰,居然能令他最少耗損六成功力!」湯懷遠心想。

  雍驚濤哈哈笑道:「楚大俠,大家都似盼鳳凰似的盼你呢,好在席還未散。來,來,來,你坐這個位子,和這位齊兄多多親近,你不知道這位齊兄是多麼渴望見你呢!」一邊說話,一邊站起來讓座。

  齊大聖亦已站了起來,說道:「楚大俠,你來了,我這個位子應該你坐!」

  楚勁松初時以為是湯懷遠約他和「那位朋友」在密室有事相商的,那知卻是宴會。不禁有點不悅,心裏想道:「早知如此,我應該等到他們散了席才來。」他估計女兒此刻想必已經把他們剛才的遭遇告訴了母親了:「英男一定也像虹兒這樣擔心我是受傷,除非我讓她親眼見到,她才會相信我不是騙她。現在卻累她多著急半個時辰!」他打算過了半個時辰,宴會未完,他也要走。

  但為了禮貌,他雖然心裏不悅,也只能擠出一點笑容。

  此時齊大聖已在向他伸出手來,說道:「聞名已久,今日方始有幸識荊。楚大俠果然是名下無虛,別推辭了,請上坐。」

  楚勁松道:「楚某浪得虛名,不敢當局人謬讚。齊先生你是遠客,請莫客氣!」一面說話,一面伸出手與齊大聖相握。

  以握手為名,暗中較量功夫,這是常有的事。何況齊大聖口口聲說是「慕名已久」,眾人都道他定是存心要伸量楚勁松的了。

  剛才印新磨與葉忍堂接連受挫,眾人已經見識過齊大聖的功夫,雖然對他的武功極為佩服,但內心深處還是不願意給一個陌生人搶盡風頭的,故此都是希望楚勁松能夠在這場較量中給他們挽回一點面子。

  湯懷遠則是更加吃驚。心裏想道:「楚大俠功力受損,我都看得出來。這姓齊的不應不知!他還是要伸量楚大俠,莫非他正是想乘人之危,以重挫這位名震天下的揚州大俠為快!」

  心念未已,兩人的手已經握在一起。

  只見齊大聖眉頭一皺,楚勁松臉上則有詫異的神色,但隨即就露出笑容。

  眾人鬆了口氣,心中俱是想道:「這姓齊的武功雖然怪異,畢竟還是咱們的楚大俠比他更勝一籌。」

  只有湯懷遠則驚疑不定,他是對楚勁松的功力知道得比較清楚的,在武學上的見識也比同席其他的人高明,心裏想道:「憑這姓齊的剛才所顯露的那兩手功夫,他的實力只有在楚勁松之上,決不在楚勁松之下,倘若楚勁松元氣未傷,勝負難測;但如今楚勁松的功力最少已打了六成折扣,怎的還能應付得如此從容。咦,難道他們不是較量內功?但為什麼又不肯放手?」饒是他見多識廣,這回可也真是莫測高深了!

  按說他們用這種方式較量內功,應該是點到即止的。因為在名義上他們總是在行握手的見面禮,怎能把時間拖得太長?但如今他們竟然是雙手一握,就不放開。而且也看不出有鬆手之意。已經比普通人握一次手的時間多了十倍都不止。

  湯懷遠正自心裏嘀咕,忽又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楚勁松本來是面色蒼白的,此時卻紅潤起來;失了神采的眼睛也變得明亮了!湯懷遠心中一動,方始猜到幾分。

  原來齊大聖並不是乘人之危,相反卻是幫助楚勁松恢復功力的。

  楚勁松和齊大聖握手,只覺一股熱力,透過掌心,轉瞬之間,流轉全身。楚勁松本來準備在回家之後,用兩個時辰靜坐運功,方始能夠把散亂的真氣納入丹田,然後令血脈暢通的;得到齊大聖以上乘內功相助不過半支香時刻,便已真氣凝聚,奇經八脈,盡都通暢。用不著楚勁松行功導引,真氣已是自行納入丹田。

  半支香的時刻,比平常握一次手的時間多十倍不止;但在半支香時刻之內,便能令楚勁松的功力幾乎恢復如初,卻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蹟了。

  眾人正自等得納悶,忽見齊大聖放開手笑道:「楚大俠果然是名不虛傳,佩服,佩服!」

  席上諸人,本來十九都認定了他們是暗中較量內功,聽得齊大聖這麼一說,只道這場比試果然不出他們所料,是楚勁松勝了,心中都是大為高興。印、葉二人更是爭著要向楚勁松恭維。

  那知他們恭維的說話還未出口,只見楚勁松已是向著齊大聖長揖說道:「齊兄大恩,楚某感激不盡!佩服二字,應該由我來說才對。我實話實說,齊兄的大名我是前所未聞,但齊兄的武功,我則是衷心佩服!」

  眾人聽得此言,不由得都是為之愕然,要知「佩服」二字還可以說是客氣的套語,但感激大恩之類的說話,卻絕對不是在比試武功之後所應用的。

  齊大聖還禮說道:「楚大俠何用謙虛,你那位朋友的武功在當今之世已屬罕見,你只是元氣少損,身體無傷,論功力你縱然不一定在貴友之上,至少也不在他之下了。」

  湯懷遠本已料到幾分,此時從齊大聖的話語中得到證實,便笑道:「原來楚大俠剛剛是和朋友印證武功回來的麼?」

  年紀最老武學造詣僅次於湯懷遠的雍驚濤說道:「印證武功卻傷了元氣,不知是真的『印證』還是借印證為名的比試。楚大俠,請恕老朽冒昧,再問一句,你是真的去找朋友還是碰上對頭?」

  楚勁松笑道:「他是否把我當作朋友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並不把我當作對頭。我與他拆了一招,說是印證固然可以,說是比試也未嘗不可。」這答覆模稜兩可,答了等於不答。

  雍驚濤半信半疑,齊大聖忽道:「我相信他是把你當作朋友的!」

  雍驚濤問道:「你怎麼知道?」

  齊大聖道:「我只是猜猜而已。」隨即轉過頭來,對楚勁松微笑道:「楚大俠,要是我說得不對,你別見笑。」

  楚勁松道:「請說。」

  齊大聖道:「你和那人試了一招,是對掌吧?」

  楚勁松道:「不錯。」

  楚勁松元氣受損,並非身體受傷,任何人都可以猜想得到他們只是比試拳腳功夫,決非白刃相見。齊大聖猜中他們乃是雙掌,自是不足為奇。

  但再說下去,可就令得眾人驚奇不已了。

  齊大聖跟著問道:「楚大俠,那一掌你固然未施殺手,那人所運的內力也只是七守三攻,而且是帶上卸字訣的。不知我說得對否?」

  楚勁松吃了一驚,說道:「說得對極了!簡直就像親眼看見一般!不,不,比親眼看見,還更清楚!」

  這話倒是毫不誇張,要知內功的比試,只是比試的雙方的手能感受到的。實難想像,旁觀者只憑一雙肉眼就可以觀察出來。

  底下的話已經是無須再說了,因為像齊大聖所說的這種比試情形,當然不是要一決死生的拚鬥,而只能說是點到即止的。

  雍驚濤呆了一呆,睜大眼睛說道:「齊先生,你敢情是知道楚大俠那位朋友來歷的吧?」此話亦是無須解釋,若非深悉那人的武功門派,深淺如何,怎能猜得如此準確?

  齊大聖微笑道:「我說過我只是據理推測的,剛才我和楚大俠握手,大約用了半支香的時刻吧,在這半支香的時刻之中,我認楚大俠的內息運行的變化,試猜對方的功力深淺與運功的訣竅,僥倖猜中。」

  雍驚濤半信半疑,問道:「楚大俠,你那位朋友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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