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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五


  齊漱玉道:「恐怕他並不是像別人所說的那樣風流倜儻的!」

  宇文浩大笑道:「玉弟,你真是豈有此理,我又不是情竇初開的少女,楚天舒風流也好,不風流也好,我又怎會對他失望。」

  嘻哈大笑之中,卻是各自掩藏自己的心事。

  齊漱玉正在為她的父親要殺楚家的人心煩,她說願意介紹楚天舒給她的義母義兄認識,倒並不是隨口敷衍的。因為她想到在必要的時候,可以請她的義母出頭救楚家父子,她知道以義母的武功是不能傷她的父親的,但在必要關頭總可以擋他一擋,她就有機會與父親相認,為楚天舒說情了。

  宇文浩則心裡想道:「我也不必操之過意,反正此去京師,還得走個十天八天,我仍然裝作不知道她是女子,只要她相信楚天舒並不是可靠的如意郎君,我就可以漸漸討得她的好感了。楚天舒縱然文武雙全,我自信也不會輸給他的,哼,假如這小妞兒還是放不下楚天舒的話,我也用不著殺她,只須請娘親出手下毒,就可以將她變成白癡。」

  原來宇文夫人母子,由於齊燕然曾為楚天舒治病一事,他們也像玉虛子和銀狐穆娟娟一樣,以為楚天舒已經是齊燕然心目中的孫女婿的。

  宇文夫人則在心用想道:「楚天舒這小子僥倖逃過一次,這一次我若是在京師能夠見得著他,是決不能讓他逃出我的掌心了。哼,天下雖大,除了齊家父子,只怕也沒有第三個人有這功力可以化解我的毒針。上次有齊燕然這老不死助他,這次他還能靠誰?齊勒銘雖然是在京師,但齊勒銘和楚家有深仇大恨,只要不讓他知道他的女兒是愛上了這個小子,齊勒銘不殺他已算好了,當然決不會助他。」

  可歎齊漱玉還指望她的義母義兄必要時能助楚天舒一臂之力,她那知道,她的義母不是別人,正是那天晚上,用毒針暗算楚天舒,害得楚天舒幾乎喪命的「金狐」。不但她不知道,連她的祖父和見多識廣的丁大叔也都錯把「金狐」當作銀狐了。

  宇文夫人母子這歡安排下巧妙的陷阱,騙得齊漱玉墜入彀中,當然是對齊漱玉懷有目的的。不過他們的目的在大同之中也有小異。

  宇文浩是為齊漱玉的美色所迷,一心一意只想能夠合她心甘情願的做他的妻子。

  宇文夫人當然也想齊漱玉變成她的兒媳婦,不過最大的目的則是要利用她來控制齊勒銘。因為她知道只靠她的妹妹,也是不能控制齊勒銘了。

  嘻嘻哈哈笑罷,宇文夫人道:「玉兒,如此說來,你的心事已是最少可以了卻一半。」

  齊漱玉怔了一怔道:「什麼一半心事?我,我並沒有什麼心事呀。」

  宇文夫人道:「你此次上京不是為了赴一位朋友的約會與尋找楚天舒麼?」

  齊漱玉笑道:「原來你是說這兩樁事情,如果要說是『心事』的話,那也勉強可以。」

  宇文夫人道:「先說第一件,你說那位朋反是早你六七天上京的,我沒記錯吧?」

  齊漱玉道:「沒錯。」

  宇文夫人道:「你是怕他不能在京師久留,所以耽著心事。」齊漱玉點點頭。宇文夫人問道:「他是在什麼地方起程的?」齊漱玉不便明說,只道:「大概是在離此不遠的地方。」

  宇文夫人道:「那麼你坐上這輛馬車,最少可以比他騎馬快個三五天,即是差不多可以和他同時抵達京城了。無論地怎樣不能久留,也不會一到京城就走的吧?這件心事豈非可以了結?」

  宇文夫人歇了一歇,繼續說道:「現在剩下的只是能否在京師見得著楚天舒了,是麼?」齊漱玉點了點頭。宇文夫人道:「你和他是沒有約會的嗎?」齊漱玉道:「沒有。」宇文夫人道:「那倒是比較難我了,不過他在京師總有熟人吧。要是你能夠找到和他相熟的人──」齊漱玉道:「我不知道他有什麼熟人?」

  宇文夫人的真正目的其實是在打探楚天舒在京師可能藏身的線索,以防萬一在路上碰不上楚天舒。

  宇文浩卻以為母親當真沒有想到在路上就大有可能碰上楚天舒,笑道:「娘,這你也不用替玉弟擔心,華山派那個名叫淩虛的道士不是說過嗎,他們的掌門是在六天之前被人害死的,楚天舒曾往華山弔喪,那即是說他最多也只能是四五天之前從華山動身,從華山到這裡騎馬也要走兩天,咱們與他只不過相差三天左右路程,諒他騎的馬也不能快過咱們的馬車,未到京城,就大有可能在途中相遇!」他當然知道他的母親曾經在華山見過玉虛子和楚天舒,但為了在齊漱玉面前不露出破綻,他才煞有介事的推算行程,裝作是完全根據淩虛所透露的華山掌門被暗殺的日期推算的。

  殊不知他力求不露破綻,反而露出破綻了,齊漱玉不覺心中一動,想道:「義兄說過,他和義母是從來沒有到過華山的,他又怎知從華山到這裡騎馬要走兩天?」

  不過她雖然起了一點懷疑,卻仍然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是中了人家的圈套的。她想起自己幾乎被「秦嶺三英」中那個老大所擒之事,心中猶有餘悸:「若不是乾娘出手,我縱然不至喪命,只怕也是難免受辱了。他們對我這樣好,即使他們說的話有不盡不實之處,我又何必多疑。江湖中人,往往有許多避忌,我不也是有許多事情瞞著他們嗎?」如此一想,神色便恢復正常,說道:「這都是多虧乾娘的提攜,不但救了我的性命,還使我得以早日到京,說真的,我現在的確是沒有什麼心事了。要是能夠在路上碰上楚天舒那就更好。」

  宇文夫人笑道:「我們都已經以母子相稱,你怎麼還說這樣客氣的話。」她當然觀察得到齊漱玉對她感激是出自真心,心中不禁暗暗得意,想道:「我的佈局雖然因為碰上華山派這幾個臭道士,出了一點破綻,但這破綻,想也不難彌縫。」

  齊漱玉道:「救命之恩,難於圖報。乾娘不許我說,我只好永遠記在心頭。」

  她只知感激宇文夫人「救命之恩」,卻那知道:「秦嶺三英」根本就是宇文夫人指使出來,與她為難的。

  宇文夫人何等老練,鑒貌辨色,早已知道齊漱玉心裡可能是起了一點懷疑,她暗暗盤算如何替兒子說錯了的話掩飾,方能不露痕跡。計上心頭,故意向兒子問道:「你的玉弟已經拋開心事了,你呢?」

  宇文浩怔了一怔:「我有什麼心事?」但他畢竟也是個七竅玲瓏的聰明人,一怔之後,便即恍然大悟,猜到了母親的用意。

  他故意搔搔頭,笑道:「娘猜得不錯,玉弟是沒有心事了,我倒是有著心事呢。」

  宇文夫人道:「好,那你就告訴娘吧,你有什麼心事?」

  宇文浩道:「實不相瞞,我的心事是患得患失。」宇文夫人問道:「這話怎講?」宇文浩道:「華山派那五個道士吃了我的虧,他們回到華山,說不定又會請求他們的師長出馬,來找咱們的麻煩。」

  宇文夫人道:「咱們的馬車跑得快,待他們追來京師找麻煩之時,咱們已經回白駝山去了。」

  宇文浩道:「但我怕連累玉弟。」

  齊漱玉道:「大哥,這你倒不用替我擔心,華山派不會和我為難的。一來,我剛才是替他們說情的。二來──」

  宇文浩道:「怎麼樣?」

  齊漱玉道:「二來那幾個道士已經知道我是楚天舒的朋友,縱然對我不滿,也得給楚天舒一點面子。」其實她心裡想的是爺爺和華山派的交情。不過為了遮瞞身世,信口把楚天舒的名字說出來「頂替」而已。說了之後,心中暗笑:「楚天舒的面子怎比得上我爺爺的面子,可笑大哥這一家人只知道有個江南楚家,卻不知道有我這家齊家。」(她那知道他們是故作不知,而華山派也早已把她的爺爺當作敵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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