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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〇


  這個為首的道士道號淩虛,是天權道人的首徒,武功比淩霄高出甚多。他見宇文浩如此狠辣,不禁也動了怒氣。

  淩虛喝道:「小子膽敢傷人,我與你拼了。」五指如鉤,欺身直進,抓宇文浩的琵琶骨。

  宇文夫人在旁觀戰,點了點頭,對齊漱玉道:「不錯,這是華山派的龍爪手功夫。」齊漱玉不禁有點奇怪,心想他們這家遠在藏邊,怎的對華山派功夫瞭若指掌?要知龍爪手功夫乃是華山派鎮山三寶之一(其他兩寶是無極劍法和五行拳),門下弟子倘非遇著強敵,輕易是不肯使用的。齊漱玉也只是聽得爺爺說過,未曾見過。

  宇文夫人好似知道她的心思,說道:「華山派是中原六大門派之一,我們僻處邊陲,對中原各派武功當然是孤陋寡聞,但六大門派的看家本領,倒也略知一二。」她談笑自如,似乎絲毫也沒為兒子碰上強手擔憂。

  宇文浩笑道:「華山派的龍爪手是不錯的,可惜這臭道士練得還沒到家!」說話之間,早已避開了淩虛連環三招的龍爪手,掌勢斜飛,反劈淩虛肩胛。淩虛識得厲害,一個移形易位,肘錘撞宇文浩左脅的愈氣穴。這是五行拳的殺手絕招,攻敵之所必救。

  宇文浩霍的一個鳳低頭,駢指如戟,戳淩虛咽喉,招數後發先至。淩虛招數使出,橫了心腸,喝道:「不是你死,便是我亡!」雙掌齊發,不護自身,反而向前猛擊,如此打法,已是豁出性命,拼著同歸於盡的打法。

  宇文浩冷笑道:「想拼命麼?憑你這點本領,那是做夢。」只聽得「蓬」的一聲,宇文浩早已變指為掌,變招之快,難以形容。雙掌相交,淩虛頓時便似風中之燭,搖搖欲墜。宇文浩掌勢未衰,喝道:「給我跪下!」掌鋒收回之際,一捺他的肩頭。

  淩虛踉踉蹌蹌退出了六七步,嘩的一口鮮血噴了出來,但並沒跪下。

  宇文浩喝道:「那一個不跪下磕頭,我就殺那一個!」

  那個首先被他摔例的淩霄右臂脫臼,痛得在地上打滾,忍著疼痛喝道:「華山派寧死不辱!」左肘支地,跳起來反撲,可是究竟氣力不濟,躍不到三尺遠,「蔔通」又跌倒了。

  淩虛在五人中武功最好,也不過五六招便受了傷,餘下三人明知不敵,但在激憤之下,卻是不約而同的一湧而上,這三個人是天梧道長的徒弟,練有一套互相配合的三才劍法,三柄長劍暴風驟雨一般殺來,完全放棄防禦,威勢之猛,看得齊漱玉也有點膽顫心驚。

  她正想上去調停還未來得及開口,只聽得斷金裂玉之聲不絕於耳,原來宇文浩亦已拔出寶劍迎敵,把對方的三柄青鋼劍都削斷了。

  三柄青鋼劍同時削斷,火星蓬飛。宇文浩冷笑道:「你們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流淚!」冷笑聲中,寶劍抖起三朵劍花,已是使出了一招「雲麾三舞」。「雲麾三舞」乃是一式三招,劍點也幾乎是在同一時候落到那三個道士的身上。

  齊漱玉想不到他出手如此之快,只道他當真是要殺這三個道士,大吃一驚,連忙跑上去叫道:「大哥,不可!」但已經遲了,三個道士都中劍倒地了!

  齊漱玉暗暗叫苦,但仔細一看,三個道士身上都沒有見到血跡。宇文浩收劍入鞘,說道:「不可什麼?」齊漱玉驚魂稍定,笑道:「我只道你殺了他們呢,原來只是刺了他們的穴道。」

  宇文浩道:「不可以殺他們嗎?」受了傷的那個年紀最長的道士淩虛,此時正是向他沖來,宇文浩口中說話,一伸手又抓著了淩虛的琵琶骨,說道:「我已經說過,他們若不磕頭賠禮,我決不輕饒!」

  淩虛怒道:「我是他們的大師兄,你先殺了我吧!」

  齊漱玉道:「大哥,請看在我的份上,放過他們吧。」

  宇文浩道:「哦,你認識這班臭道士?」齊漱玉道:「不認識。」宇文浩道:「那你為何替他們友情?」開漱玉道:「他們是華山派的道士。」宇文浩道:「華山派的道士就殺不得麼?」

  齊漱玉不想說出她的爺爺與華山派的交情,只好說道:「華山派在中原算得是名門正派,依我之見,還是從寬發落好些,殺了他們似乎太過。」

  宇文浩道:「怎樣從寬發落?」

  齊漱玉道:「這就要請乾娘示下了。」

  宇文夫人說道:「浩兒,你玉弟的話是對的,咱們不可為了這樣一件小事殺人!」

  宇文浩道:「娘,他們口出汙言,得罪了你,可不是小事啊!」

  宇文夫人笑道:「我也不知他們怎的會把我當作妖婦,其中恐怕定有誤會,我倒是不能不有好奇之心了。這樣吧,只要他們把個中原委對我明言,我也不用他們磕頭賠禮了。玉兒,你替我問問他們。」但三個道士都被宇文浩點了穴道。她看也不看,隨手一揮,便拂在了相應的穴道上。這手解穴功夫,看得淩虛心服口服,心想:「這妖婦的本領可比她的兒子又高得多了,但聽說那個妖婦是並無兒女的,她雖有幾分妖氣,卻一定不會是那妖婦。」

  淩霄托著斷臂,一跛一拐走近能來。宇文夫人說道:「浩兒,用靈玉膏給他敷傷。」這是白駝山秘方制煉的治外傷藥膏,化瘀止血之外,兼有續骨生肌之功。淩霄哼了一聲,正眼兒也不瞧宇文夫人母子,逕自走到淩虛跟前,說道:「師兄,請你替我接臼。」宇文浩討了個沒趣,要不是母親有言在先,他幾乎忍不住又要發作。殊不知淩霄對他已算好了。淩霄脾氣最為暴躁,只因他見師兄已有與對方和解之意,方始不作聲的,他如何還肯接受對方恩惠。

  倒是淩虛有點過意不去,心想縱然對方「路道不正」,但這件事總是自己做錯在先。當下淡淡說道:「多謝夫人費心,我們自有金創藥,無需你們的了。」他的手法甚為純熟,一面說話,一面握著淩霄斷臼的手臂,對準部位,立即就接了臼,跟著敷上金創藥。

  齊漱玉待他做完手術後說道:「乾娘叫我問你,你願意說出實情嗎?」

  淩虛說道:「你儘管問,當說的我就說,不當說的我就不說。」

  齊漱玉道:「請問你是華山派那一位前輩的弟子?」

  宇文夫人已經不用他們磕頭賠禮,淩虛是個比較老成持重的人,對方既已讓步,他也不敢太過傲慢無禮。於是以不卑不亢的態度說道:「先師道號天權。」

  齊漱玉吃了一驚,說道:「天權道長不是華山派的現任掌門嗎?」

  淩虛說道:「正是,但家師不幸,已仙逝了!如今是由天梧師叔暫代掌門。」

  齊漱玉詫道:「什麼時候的事?」因為她的爺爺和武當派的六長老之一的天璿道人乃是知交,如果事情發生了較久,武當派應有訃聞寄來的。除非這是最近發生的事。

  淩虛說道:「這個月初三那天羽化的。」齊漱玉道:「令師是否有甚難言之隱?」

  淩霄按捺不住,憤然說道:「什麼難言之隱,他是給人害死的。我們追蹤的那個妖婦,就是疑凶之一!」他心裡仍然有點懷疑那個「妖婦」就是宇文夫人,心想反正宇文夫人不敢承認,樂得乘機罵罵妖婦!

  宇文夫人道:「如此說來,我很像那個妖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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