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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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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梧道人忽道:「翦大先生或許不會這種武功,但據我所知,翦家的上代確是曾經有人練過這種功夫,不過沒有練成罷了。」 天璣道人問道:「師兄,你說的上代,是指翦大先生的父親嗎?我記得師父曾經說過,四十年前,翦大先生的父親翦乾坤的掌力是號稱天下無敵的。」 天梧道人道:「我知道。我出道的時候,他還在世,我是曾經見過他的武功的。不錯,他的大碑手功夫已經練到可以開碑裂石,綿掌功夫也練到可以擊石如粉了,但他用大摔碑手的時候就是大摔碑手,用綿掌的時候就是綿掌,亦即是說他尚未能夠把這兩種上乘武功合而為一。我說的翦家上代,也不是指他。是他的曾祖翦巽,據武林前輩傳言,翦巽已經研究出把兩種武功合而為一的法子,不過也還沒有練成。 「據說這門功夫若是練到爐火純青境界,把豆腐放在石板上,一掌擊下,豆腐絲毫無損,石板卻已裂開。翦巽的功夫,只練到可以在堆起的一疊石板之中,任意令其中一塊石板碎裂而已,但雖然他未練成,卻已可以算得是翦家這個武學世家中空前絕後的高手了。翦乾坤的造詣還未及得上曾祖的十之二三呢!」 天璿道人咋舌道:「這麼厲害!但如此說來,暗算咱們掌門師兄的這個人,似乎也還未練到爐火純青境界?」天梧道:「不錯。但這個人亦已比翦巽高明得多了。咱們掌門師兄的內功造詣之深,是大家都知道的。如今遭這賊子所害,身上不見傷痕,這種功夫,正是豆腐不碎而石板碎的功夫。師兄身體沒傷,五臟六腑則已給他的掌力震裂!」 玉虛子思索不定,說道:「翦家既然從來沒人練成這種武功,會不會是另外的與翦家無關的人練成了相似的武功呢?」 天梧說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浩浩江湖,藏龍伏虎,不知尚有多少我們還未知道的能人。這可就難說得很了。」 瑤光道人道:「聽說翦大先生還有一弟弟,但從來不在江湖行走的?」 天璣說道:「師妹,你是懷疑翦二先生嗎,但你有所不知,翦二先生翦一山是由於多年前練功不慎,走火入魔,變成了半身不遂,方始退出江湖的。這種由走火入魔而造成半身不遂根本就沒有治癒可能!」 兇手究竟是什麼人,仍然找不到線索,談下去也無結果,天梧道人只好請客人歇息了。 這晚楚天舒心亂如麻,翻來覆去睡不著覺。他的父親是接了翦大先生的英雄帖上京,翦大先生是否壞人尚未敢斷定。不過,另一個要那他父親為難的人則是已經認丁勃口中得到證實是齊燕然的兒子齊勒銘了。齊勒銘的武功只有比暗算天權道人的那個兇手更強,決不在那兇手之下的! 他救父要緊,天色一亮,便即辭行。 天梧道人本要派弟子送他下山,玉虛子道:「你的弟子要做早課,不必麻煩他們了,待我送他一程吧。」 楚天舒道:「我已經知道下山的路,不用送了。」 玉虛子道:「我和你同來,如今雖然不能和你同走,也該送一程的。我還有話要和你說呢。」原來經過昨日的一場誤會,不僅楚天舒改變了對他的觀感,他對楚天舒更是視作忘年之交了。而今匆匆分手,倒是不覺有點依依不捨之意了。 一路上玉虛子的談話仍是不離兩個一話題,一是打探齊銘的生死之鹼,一是請他在父親面前代為致意。這些話差不多都是。昨天說過的,不過加多了一點替楚天舒父親出個主意,他說:「齊勒銘若還活在人間,他第一個不能放過的當然是我們武當五老,第二個不能放過的就是令尊了。根據現在已知的事實看來,齊勒銘這個魔頭多半是還活著,而且武功更是大勝從前。不是我小覷令尊,令尊只怕未必能夠抵禦。令尊倘若不願到武當山來與我們聯手,最好到少林寺暫且避難。」 楚天舒是確實知道齊勒銘還沒死的,不過他另有主意,聽了只是唯唯諾諾,不置可否。 不知不覺走過了百尺峻,離群仙觀已經很遠了。忽然碰見了在華山派六名長老之中,排名第二的天璣道人。 天璣道人喚了一聲「玉虛道兄」,說道:「到處找不見你,原來你是送客人下山。」 玉虛子道:「道兄找我有什麼事嗎?」 天璣似笑非笑的說道:「不是我找你,是瑤光師妹找你。」 玉虛子躊躇片刻,說道:「待我送客人過了千尺幢再說吧。」 天璣笑道:「你又不是不知瑤光師妹的脾氣,你要她等那許多時候,她會惱你的。不如這樣吧,我替你送客人下也便是。」 玉虛子道:「你沒事麼?」天璣說道:「我是準備去見天梧師兄的,不過天梧師兄的脾氣好,我要他等一些時候,料他不也不會怪我。」 楚天舒連忙說道:「不敢勞煩道長了,我又不是不認得路!自己走就是。兩位請便。」 王虛子也似乎急於見瑤光道人,說道:「我要說的話也已經說完了,好,那你就自己下吧。」天璣道人也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送了。」 於是楚天舒獨自下山。 他獨自下山,沒多久,就走到了千尺幢。 千尺幢是兩面峭壁當中的一條狹隘的石縫,中間鑿出「踏步」,「踏步」又陡又淺,全靠位著兩邊拴著的鐵鏈上下。這地方除了一線天光之外,周圍看不見外景,和地道差不多。不過一般地道是平坦的,它卻是陡峭的斜坡,兩邊都是石壁,只容得一個人通過,比地道險多了。在這陡峭狹隘的石縫中,人一步一步地攀上去,到了頂端,有一三尺大小的方洞眼,旁邊斜放著鐵板,只要把鐵板一蓋,就等於堵住了從蒼龍嶺這面上華山的咽喉了。而從這條路上華山是最短的捷徑。 楚天舒急著下山,當然只有走這條捷徑。而且他昨天就是走這條路上山的,另外的路他根本就不知道。 不料他走到一半,奇變陡生! 黑暗中突然射出幾枝短箭,幸虧楚天舒身手敏捷,一覺微風颯然,在幾乎不能轉身的狹縫中立即移形易位,背心貼著石璧,第一枝劍「嗖」的從地面前飛過,幾乎擦著他的面門,他迅即取出判官筆,把第二枝、第三枝……相繼射來的短箭打落。 「什麼人膽敢偷施暗算?」楚天舒大聲喝罵,揮舞雙筆,向前便追。 雖然他不用拉著兩邊拴著的鐵鏈,也可施展輕功,但在這樣狹窄陡峭的石縫中,畢竟是難以隨心所欲。而那人又比他熟悉地形,他只見一條黑影閃了兩閃,就不見了。更糟糕的是,他還沒有跑到出口的地方,陡然間眼睛一黑,什麼都看不見了。 原來那個人已經把洞口的鐵板蓋上。楚天舒走到出口之處,用力一推,那推得動。 鼻觀忽地聞到一股甜香,一聞到這股香氣,楚天舒就不覺打了個呵欠,慵慵思睡。 楚天舒是個江湖上的行家,江湖經驗雖然尚未算得十分豐富,對方的這點伎倆他還是立即便能察覺的。 他知道對方用的定是一種有毒的迷香,透過石罅噴進來。他一昏迷就成了甕中之鱉了。甚至不必人動手,他也會給毒煙薰斃。 他閉了呼吸,一步一步退下來。本來他是想從另一端洞口出去的,但一來千尺幢有千尺之遙,又不是平坦的路,他已經中了一點毒,若然施展輕功,毒會發作得更快。二來他走了一會,凝神望去,另一端的出口亦已不見天光了。 他已經是完全處在黑暗之中了,估計位置,大約是恰好在千尺幢的中間。 千尺幢裏絲毫不見天光,顯然是另一端的出口亦已給人蓋上鐵板了,楚天舒不想浪費氣力,只好盤膝坐在地上,捱得多一時就是一時,希望能夠有人發現。 迷香不斷從石縫中透進來,楚天舒漸漸不省人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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