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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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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說道:「我知道。如此說來,老頭子的武功縱然不是天下第一,也是當得起深不可測這四個字的形容了。」 繼母忽地噗嗤一笑,說道:「松哥,你是不是怕那老頭子找你。」 父親說道:「咱們能夠結為夫婦,粉身碎骨,我亦無憾。就只怕你……」 繼母笑道:「松哥,你放心。他對你很有好感,曾經誇讚過你呢。」 父親似乎受寵若驚,說道:「真的,他怎樣說我?」 繼母說道:「他說你武功好,人品好,要是他有一個兒女像你這樣,那就好了。」 父親苦笑說道:「可惜我不能做他的兒子。但他說這番話的時候,當然是還未知道、還未知道……」 繼母說道:「不錯,那時他是尚未知道。」 父親說道:「那麼現在恐怕是已經知道的了?」 繼母笑道:「那也不用懼怕。他疼我就好像我是他的親生女兒一樣。我相信他決不會將我為難的。如今我已經是你的妻子,相信他也會對你愛屋及烏。」 楚天舒在草叢裏伏得太久,忍受不了污泥腐草的氣味,鑽出來了,他一現身,父親和繼母也就停止談論那個「老頭子」了。 楚天舒是個早熟的孩子,雖然不懂男女間事,但也知道有些事情是小孩子不能問的。 繼母說的那個「他」,究竟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他全不知道,知道的只是那個人已經死了,繼母還在想念他,但又不願提起他。 他不敢問爹爹那人是誰,不過卻是壓抑不住好奇之心,想要知道那個被父親認為「天下武功第一」的老頭子是誰。 第二天他找到一個機會,繼母不在父親身邊的時候,他就問父親。 父親怔了一怔,說道:「武學之道,各家各派都有專長,很難說誰是天下第一。」 楚天舒噘起小嘴兒道:「爹爹,你說謊!」 父親瞪著他道:「我說了什麼謊?」 楚天舒道:「昨天我好像聽見你和新媽媽提起一個老頭子,說這個老頭子的武功天下第一。」 父親說道:「哦,你還聽見了些什麼?」 楚天舒道:「我就只聽見你說這一句。」 父親料想知道他也在說謊,但卻無奈他何,只好說道:「好,我可以告訴你。但不管你昨天聽見我說些什麼,可不許隨便說出去。」 楚天舒答應了他:「爹爹,只要你不說謊,我也不會隨便亂說的。」 父親苦笑道:「你這個小鬼頭,我真是拿你沒有辦法。其實爹爹並非說謊,那老頭子的武功只是我心目中的天下第一未必就是真正的天下第一,所以我剛才只好那樣答你。」 楚天舒笑道:「爹爹,你不必解釋了。快點告訴我吧。我只要知道你說的那個老頭子是誰。」 他第一次聽見「齊燕然」這個名字,就是在這樣的情形之下,從他父親的口中說出來的。 父親描繪的齊燕然的武功,不過是轉述繼母昨天所說,並沒增多,也沒減少,他唯一的收穫只是知道了一個名字。 他想多知道一些,問道:「爹爹,這個齊老頭子住在那裏?」 父親板起臉,說道:「我不知道,你問這個幹嘛?」 楚天舒道:「爹爹,我想認識他。他的武功天下第一,縱然他不肯指點我三招兩式,認識他也是好的。」崇拜英雄,本是叫孩子的正常心理。但他的父親聽了,卻似乎很不高興。 父親板起臉孔說道:「不,你不能去找。即使將來偶然在江湖上碰上,我也不許你說出,你就是我的兒子。」 他心裏充滿疑惑,問道:「為什麼?」 父親說道:「我不願意高攀幾乎是被武林公認為武功天下第一的人。」 他再問:「要是他先問起我的家世,我說出你的名字,那也不算是你高攀他呀。」 父親的臉上幾乎刮得下一層霜:「不許你說就是不許你說,別再多問。」 父親是很少對他這樣的,他感到受了委屈,幾乎哭出來了。 父親這才似乎發覺不該如此的對待孩子,說道:「爹爹今天心情不好,你自己去玩吧,不要囉嗦爹爹了。」 他含著眼淚,一句話也不說了。但也不走開去玩。 父親嘆了口氣,說道:「唉,你這孩子,真是像我小時候一樣執拗。其實許多事情,尋根究底反會自招煩惱。我這句話你記住吧。現在你雖然不滿,將來你會明白。」 他搖了搖頭,孩子不走開,他自己走開了。 過了一會,楚天舒聽得繼母在裏面責備父親。 「孩子像你不好嗎?你何必這樣兇巴巴的對他?」 父親不作聲。 繼母繼續說道:「其實你可無須擔心的。老頭子已經將近七十歲了,待到舒兒行走江湖的時候,他即使還活在人間,料想也不會在江湖上出現了,何需擔心舒兒碰上了他。」 繼母對他很好,他一年年長大,對繼母的敵意早已消除,不過心上的兩個疑團卻是始終存在。他在更加懂事之後,也就更加不敢問他父親了。 *** 想不到他雖然沒有機會碰上齊燕然,今天卻碰上了齊燕然的孫女。 齊漱玉聽他說罷,笑道:「我的爺爺可不是這樣說。」 楚天舒禁不住問道:「他怎樣說?」 齊漱玉道:「你的爹爹以晚輩自居,說是不敢高攀,其實我的爺爺是把他引作忘年之交的。」 楚天舒道:「哦,有這麼好的交情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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