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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薑雪君道:「那天晚上,我爹也曾在場。他可從未提及他見到徐中嶽。假如徐中嶽在場,即使我爹當時還未認識他,但到了洛陽,一見著徐中嶽,還會不知道嗎?他豈能還在洛陽定居?」

  衛天元道:「不錯,要是你的爹爹知道,那天晚上,他已經和徐中嶽交過手的話,他即使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他絕不肯讓你嫁給徐中嶽的!」

  薑雪君大驚道:「你說什麼,那天晚上我爹已經和徐中嶽交過了手?」

  衛天元道:「他有沒有和你說過一個蒙面人?」

  薑雪君道:「說過,他說他出去的時候,正看見你被一個蒙面人所擒。但那蒙面人似乎尚未將你抓牢,他冒險突襲,你才掙脫了那人的掌握,不過,他以為那個蒙面人是八名大內侍衛中的一個。」

  衛天元道:「不是。那八名大內侍衛全都圍攻我的爹爹,你爹爹出來的時候,已經有幾名給我爹打死了。黑暗中你爹當然無暇去看清楚地上的屍體,後來他得知那天晚上從京師來的共是八名侍衛,他就以為那個蒙面人是其中之一了。」

  薑雪君駭道:「那個蒙面人就是徐中嶽嗎?」

  衛天元道:「目前我只能說,就我已經知道的事實,我認為他的嫌疑最大。」

  薑雪君道:「剛才你已經說過兩點,第一,他是你爹爹最後結識的朋友,是唯一知道你爹爹行蹤的人。第二。你已經知道他是個沽名釣譽的偽君子。」

  衛天元接下去道:「第三,他作賊心慮,捏造了不在場證據。」

  薑雪君道:「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衛天元道:「他和我爹分手的時候,是揚言要到風陵渡去收服黃河三鬼的。後來江湖上也的確傳出了他當時是在風陵渡收服黃河三鬼的新聞。」

  薑雪君道:「那麼,這豈不是足以證明他當時不在場了?」

  衛天元道:「但經我親自追查這個事實,原來這是他和黃河三鬼串通了捏造出來的『新聞』,他和黃河三鬼本來就是自己人的。」

  薑雪君道:「他捏造事實,居心確是可疑。但還不能說他就是那個蒙面人。」

  衛天元道:「當晚來的敵人之中,只有他一個人蒙面。為什麼他怕人看見他的廬山真貌,當然因為他是和爹爹相識的人,這是第四。

  「第五,三年前他約我在嵩山比武,事前在江湖上散播不利於我的謠言,誣衊我是為害武林的魔頭,而他則是主持正義的大俠。不錯,我是有許多事情被人誤解,但他何以這樣熱心『除害』?恐怕不僅僅是維持他大俠的身份,我猜那是因為他已經知道了我是何人的緣故。他以為我年紀還輕,武功大概尚未練得大成,因此要趁早斬草除根。」

  薑雪君道:「就只這五點麼?」雖然她沒說出來,但衛天元亦已知道她是認為這五點證據未夠的了。

  衛天元道:「在我這次來到洛陽之前,我是只找到這五個可疑之處。」

  薑雪君聽出話中有話,問道:「你到了洛陽之後,又找到了新的證據?」

  衛天元道:「不錯。」

  薑雪君道:「那是什麼?」

  衛天元道:「你一家的遭遇!」

  薑雪君呆了一呆,驀地想了起來,說道:「你剛才說過,最要緊的事情是父仇不共戴天,還有一句,你似乎是說,這是對咱們最緊要的事,這、這、這……」

  衛天元緩緩說道:「不錯,我用的是咱們二字!」

  薑雪君顫聲道:「你是說我的爹爹……」

  衛天元道:「你的爹爹本來是不願意答應這門親事的,但臨終遺囑,卻又忽然改變主意,要『委屈』你嫁給徐中嶽了。你不覺得有點奇怪麼?」

  薑雪君道:「是呀,『委屈』二字用得甚為恃別,恐怕不僅僅是因為我要做人家的後母而受的委屈這樣簡單。但可惜我已是永遠沒有機會去問爹爹了。」

  衛天元繼續說道:「還有你的母親,她對徐中嶽的態度也是本來主張你嫁給徐中嶽的嗎,但最後卻變成了好像十分勉強,同意你爹爹的主張了。」

  薑雪君道:「是呀,爹爹和媽媽的態度剛好掉轉過來,我真是猜想不透其中緣故!」

  說到此處,她不覺渾身發抖,急聲說道:「元哥,你知道了一些什麼?快快告訴我!」

  衛天元道:「我並不是知道什麼,我是在根據你所說的事實猜想。」

  薑雪君道:「那就請你把你的想法告訴我!」其實她也並非完全猜想不透,而是不敢想下去。

  衛天元道:「我猜你的爹爹可能是給徐中嶽毒死的!」

  薑雪君叫起來道:「那他為什麼還要把女兒嫁給仇人?」

  衛天元道:「是因為要保全你們母女,也是因為要讓你的媽媽可以離開洛陽,那樣才有機會給他報仇。」

  薑雪君顫聲道:「我還不太懂,你可以說得更明白一點嗎?」

  衛天元道:「洛陽是他的勢力範圍,你不嫁給他,你媽就不能離開洛陽。我猜甚至很有可能是他早就把這個條件告訴你的爹爹的了。

  「你的爹爹是一個性格沉毅的人,他最後發現了徐中嶽狠毒的真面目,跟著就遭了徐中嶽的毒手。他怕你按捺不住,所以絕對不敢讓你知道。你的媽媽也是在他堅持之下,才肯忍辱負重的,不過,她雖然不敢讓徐中嶽發覺她已經知道你爹爹的死因,但對徐中嶽的憎恨卻是無法絲毫不露。這就是好態度突然改變的原因!」

  薑雪君呆了許久,澀聲說道:「我本來不敢把徐中嶽想得這樣壞的,但你說的是對這些疑團最合理的解釋,我不能不信。假如你說的都是事實,我非親手報仇不可!」

  衛天無道:「雖然我認為他的嫌疑最大,但直至目前我未曾找到最有力的證據。所以……」

  薑雪君道:「所以你昨天只是將他打傷,並沒取他性命。」

  衛天元笑道:「他可以誣捏我是無惡不作的大魔頭,我可不能殺錯了人!」

  這句話也正是薑雪君想說的。問道:「元哥,你要找的最有力的證據是什麼?」

  衛天元忽道:「雪妹,你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幫我查明那個蒙面人究竟是不是他?」

  薑雪君道:「你要我怎樣幫忙?」

  衛天元道:「那天晚上,那個蒙面人抓住我的時候,被我在他的肩頭狠狠咬了一口,雖然未能咬碎他的琵琶骨,最少也該留下齒印。」

  用不著衛天元畫蛇添足,薑雪君亦已懂了。這個傷痕是只有在徐中嶽脫光衣服之時才看得清楚的。

  薑雪君面上一紅,說道:「現在我還能幫你這個忙嗎?即使我再回徐家,想要騙他,恐怕他也不會把我當作妻子了。」

  衛天元把她擁在懷中,說道:「現在我已經明白你對我的心意,即使你只是回去騙他,我也不願意你用徐夫人的身份回去的。」

  薑雪君道:「不能騙他,那就只有用強了。不過有許多親朋門客在保護他,你的武功雖然高強,恐怕也是寡不敵眾。而且徐家重門深戶,也不知他躲在那一間密室養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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