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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不過拿「割下腦袋」和「失去嬌妻」相比,畢竟是前者嚴酷得多。徐家親友都認為這是占了「便宜」了,何況要是不敢答允的話,豈非「壯敵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翦大先生說道:「這個、這個雖然只是徐中嶽的『私事』,但這私事卻是關係兩個人的。按照慣例,雙方比武若然涉及第三者的,似乎,似乎……」

  誰都明白,這「第三者」即是徐中嶽的新婚夫人姜雪君了。「第三者」的稱呼「礙耳」得很,徐家親友不覺都皺起眉頭。但翦大先生以公證人的身份,卻不能不這樣解釋武林慣例。

  遊揚說道:「不錯,這似乎應該得到徐夫人的同意才行。」

  姜雪君蒙著羅帕,從衛天元進入禮堂開始,她未曾說過一句話,如今她仍然默不作聲。

  她沒有答覆,按情理說,應該由她的丈夫悄悄問她,但徐中嶽卻又怎好意思去問?

  人叢中有個人說道:「她怕失掉這個有財有勢的丈夫,豈敢輕易點頭?」

  鮑令暉大怒道:「豈有此理,誰說這樣混帳的話,揪他出來!」

  那人說道:「關你什麼事,你是徐家那門貴親?」

  鮑令暉怒氣衝衝就要找那個人打架,但禮堂擁擠不堪,他根本就不知道是誰說這怪話。

  衛天元冷冷說道:「徐夫人,你是怕你的丈夫打不過我嗎?其實他有這麼大的威名,你又何須顧慮。」

  印新磨、葉忍堂同聲斥責:「衛天元,徐夫人同意與否,只能由公證人問她,你豈能如此無禮。」

  翦大先生咳了一聲,說道:「大家別鬧,衛天元劃的道兒要是徐夫人不能同意,那就只能作罷了,請衛天元另……」

  話猶未了,忽見新娘點了點頭!

  翦大先生怔了一怔,說道:「既然徐夫人同意,那就開始吧?」

  遊揚忽道:「且慢!有件事情我想向翦老前輩請教。」

  翦大先生道:「不敢當。游大俠有什麼話請儘管說。」

  遊揚說道:「牽涉到第三者的比武,這個『第三者』不知是否也應歸屬一方。」

  翦大先生瞿然一省,說道:「不錯,是我一時糊塗,忘掉這條規矩了。『第三者』是否應歸屬一方,這要看情形而論,假如甲方是向兩個人同時挑戰的,或比武的結果影響到『第三者』一生的命運的話,那麼乙方的兩個人就如同一個人,亦是說,這『第三者』應歸屬乙方。甲方必須把乙方的兩個人作為對手?」

  遊揚問道:「那麼按照目前的情形而論,這條規矩是否可以適用于徐中嶽夫妻?」

  翦大先生說道:「衛天元所提的條件對徐夫人影響極大,依理而論,衛天元等於是向徐中嶽夫妻同時挑戰,所以徐夫人應戰。該有權參加比武。他們可以夫妻聯手,接連三場與衛天元比武,也可以由他們夫妻自行決定,輪流出戰。不過……」

  徐中嶽道:「內子不會武功,今日之事,由我與衛天元一決雌雄便了!」

  衛天元冷冷說道:「姜小姐是名武師之女,怎能說是不會武功?」

  眾人盡都知道,不錯,新娘姜雪君的父親姜遠庸的確是在洛陽開武館的,不過和一流高手心目中的「名武師」卻差上十萬八千里,武功平平,即使在一般人的心目中,也只是一個混飯吃的三流武師而已!

  其實翦大先生並非如他自己所說的「一時糊塗,忘掉這個規矩」,而是知道新娘即隨懂得一點武功,也是極為有限,故此根本就沒有想到要徐夫人參加比武。

  不過遊揚既然提出這條規矩,翦大先生以首席公證人的身份卻是不能不加以補充解釋了。

  「不過第三者是否參加比武,還得他本人同意才行。假如他自願放棄權利,他也可以袖手旁觀。」

  徐中嶽道:「我不想內子牽連進去,我願意和衛天先單打獨鬥!」

  剛才那個說怪話的人又在人叢裡冷冷說道:「不要臉,也不知道是否能做成夫妻,就口口聲聲內子了。」

  遊揚微笑道:「雖說夫妻如同一體,不過按照規矩,似乎還是要尊夫人親口說出才行。」

  眾人不禁都是有點奇怪,聽遊揚的意思,似乎他很希望新娘與新郎聯手,難道他不知道新娘不懂武功?

  徐中嶽面上一紅,心中也是感覺有點奇怪,不過他覺得的奇怪卻是另一樁事情:「奇怪,難道遊揚知道了薑遠庸的來歷!」

  依照規矩,既然只能由新娘自行決定,徐中嶽只好不作聲了。

  新娘仍然低著頭,什麼話也沒說。

  翦大先生微笑道:「新娘子大概不好意思說話。這樣吧,一是你同意站在丈夫一方,參加比武,你就點頭。要是不同意的話,你就搖頭。」

  眾人的目光盡都注視新娘,只見新娘子薑雪君先抬起頭來,跟著緩緩的點了點頭!

  這一點頭,全場轟動,幾乎所有的人心裡俱是想道:「她不懂武功而同意參加比武,自必是抱著與丈夫同生共死的決心了!」

  郭元宰和鮑令暉站在一起,看見新娘點頭,郭元宰悄悄說道:「你看見了吧?你還敢說雪君是為勢所逼才不能不嫁給我的師父嗎?」

  鮑令暉道:「她同意參加比武,並不等於同意這頭婚事。依我看來,她的這個同意正是表示她的反感!」

  郭元宰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鮑令輝道:「這還不明白?她是對你的師父表示反感!反感你的師父對她渺視,擅自替她作主!」

  郭元宰道:「你不是她,你怎知道她是這樣想?我看你是強作解人!」

  鮑令暉道:「你也不是她,你又怎樣知道她不是這樣想?我看你是替師父死掙面子,其實你心裡的想法和我一樣!」

  好在翦大先生已經作手勢叫眾人停止喧嘩,他們這個註定得不到結果的爭論也不能不停止了。

  飛天神龍衛天元縱聲笑道:「好,那就請賢伉儷並肩子上吧!」笑聲似有幾分憤激,也有幾分蒼涼。

  翦大先生道:「衛天元,你這話不對。徐夫人同意參加比武的規矩我已經解釋過了,她可以和丈夫聯手,三場全部參加;也可以選擇任何一場參加;聯手或輪流出戰都可以。或者自始至終她都不出手也可。總之,她擁有參加比武的權利,但怎樣做法,一切任憑她的意願。你們明白了嗎?」

  徐中嶽和衛天元同聲說道:「明白了!」

  翦大先生道:「好,那麼比武現在開始,第一場先比暗器。徐中嶽這邊是攻方。」正是:

  從來情海多波浪,喋血筵前阻拜堂。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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