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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順風耳」申公達又在外面嚷道:「姓衛的特地挑選這個日子來搗亂,不但掃了徐大俠的面子,也掃了我們做親友的面子,這份禮物只能當作賠償損失,我們還嫌他送得輕呢!」

  楚天舒淡淡說道:「這份禮物,縱然是一方願送,一方願受,恐怕也得由公證人決定才行,似乎不宜私相授受!」

  翦大先生雖然口口聲聲主張「公平合理」,多少還是有點偏袒徐中嶽的,想一想,說道:「不錯,做公證的自是不能讓任何一方吃虧。他們第一次在嵩山比武之時,一切條件本來亦是都已說好了的。不過要是無關重要的小節,只要大家同意更改,我看也是無妨!」

  楚天舒道:「從頭來過,這可不是無關輕重的更改了。」

  翦大先生連忙說道:「楚大俠請莫誤會,我還沒有說完呢。他們第一次比武時,事先我們三個證人曾經有過協議,假如任何一方所提的條件發生疑義,或中途有一方要求更改之時,最少要得到兩個公證人的同意。所以衛天元的第一個要求(改換比武次序)我可以准許。第二個要求(從頭來過),則我不敢擅自作主了。」

  衛天元道:「好在一瓢道長的掌門弟子已經來到,他似乎可以代表他的師父出任公證吧?」

  翦大先生正是要他這句話,便即面向遊揚,緩緩說道:「游大俠,據我所知,他們第一次在嵩山比武的事情,令師是已經告訴了你的。這次你代表令師,來喝徐大俠的喜酒,令師是否曾經對你有所囑咐?」

  遊揚說道:「有的,他說、他說……」

  印新磨、梅清風、葉忍堂這幾個和徐中嶽交情特別好的人。不約而同的問道:「令師說了什麼?」

  淩玉燕站在遊揚背後,輕輕扯了一下他的衣襟,示意要游揚幫徐中嶽的忙。

  遊揚說道:「不錯,家師亦曾提防會有今日之事發生,所以他吩咐我,首先替他勸解,勸衛天元換個約會日子。要是衛天元不肯依從……」

  楚天舒道:「那又如何?」

  遊揚說道:「衛天元有權指定時間地點,要是他不肯依從,那也只能讓他今天就在徐家比武。要是雙方有甚爭執,我願代家師輔助翦大先生作個旁證。」

  其實一瓢道長對他的交代是:倘若調解不成,就叫他不必沾手此事的。

  不過如今他說的是「我願代表家師」,那只是他個人的意思,也不能算是說謊。

  但由於他說得有點含混,卻是容易引起別人誤解,以為他是奉了師父之命,代表師父來作證人的。徐家親友自是不願挑剔他的語病,楚天舒料想飛天神龍必有把握,抱著可以多看一場熱鬧的心情,也就停止說話了。

  翦大先生道:「游大俠,對衛天元所提要求,你的意思怎樣?」

  遊揚說道:「正如衛天元所說,今天的情形有點特殊,我覺得可以接受他的要求,不過為了避免時間拖得太長,守方假如沒有受到重傷的話,兩場比試是否可以在今天之內完成。」

  翦大先生道:「這一點似乎應該得到衛天元的同意。」

  衛天元道:「這正是我的所願。三年前我是因為徐大俠受了傷,才同意三位證人的意見,由我取得挑選地點與時間的權利,暫且把未完成的比武擱置的。今天想必不會舊事重演,能夠速戰速決,那是最好不過!」

  遊揚說道:「萬一又是舊事重演呢?」

  衛天元道:「假如我在上半場受傷的話,只要還有一口氣在,我願意繼續進行。」

  這條件對徐中嶽實在是太有利了,他自恃先作攻方,決不至於又像上次受傷,說不定還可以使到衛天元多少受傷。那麼下半場三項比試,縱然都是由衛天元主攻,他已有希望可以避過性命之危。

  「今天是衛天元來估量我,他怎樣說我怎樣辦。總而言之,徐某捨命陪君子便是。」

  翦大先生道:「既然大家都同意了,那麼請衛天元劃出道兒。」

  衛天元道:「要是我輸了的話,我願意遵守上次的允諾,奉送項上人頭!要是我僥倖勝了,我只要求徐大俠答應一件事情。」

  翦大先生道:「什麼事情?」

  徐中嶽忽道:「且慢!」

  翦大先生道:「徐中嶽有何話說?」

  徐中嶽道:「這件事情若然是有違俠義之道,我寧願自行了斷?」

  他一副「正氣凜然」的神態,說得鏗鏗鏘鏘,即使不是他的至親好友,也有不少人禁不住為他喝采,「縱然他打不過飛天神龍,畢竟也還沒失大俠的身份!」

  衛天元冷冷說道:「說得很漂亮,只不知徐大俠心目中的『俠義道』是怎麼樣的『俠義道』?世間盡多沽名釣譽之輩,大俠恐怕也有真假之分。」

  徐家親友紛紛喝罵:「徐大俠平生不知做了多少解困扶危之事,他的大俠身份,用不著你這小子認可!」

  衛天元嘴裡噙著冷笑,徐中嶽臉色微變。

  翦大先生說道:「許多事情,本來就是見仁見智,難下定論的。要是大家信得過我和游大俠,衛天元劃出的道兒是否有違俠義,就由我們來評定如何?」

  他這麼一說,眾人自是不敢再有異議。徐家親友情知翦大先生決不會偏袒飛天神龍,都說道:「翦大先生德高望重,由你老人家裁定,那我們還有什麼說的。」

  翦大先生繼續說道:「按照規矩,證人裁定之後,當事人必須照辦。但只有一個例外,就是他寧願自行了斷。所以待會兒假如徐大俠不同意我們的裁定,我們就必須同意他有權自行了斷。」這已經是等於完全接納徐中嶽的要求了。

  衛天元說道:「這件事情其實只是徐大俠的私事,和各位都不相關的。」

  翦大先生松了口氣,說道:「若然只是私事,那就與俠義道無關了。好,你說吧。」

  衛天元緩緩說道:「倘若我僥倖得勝的話,徐大俠今日不能與姜小姐拜堂成親!」

  此言一出,滿堂賓客盡都變色,不過這的確只是和一對新人有關的私事,和「俠義」扯不上關係。而且他只是說今日不能,並非永遠不能。

  淩玉燕在人叢裡罵道:「卑鄙!卑鄙!怪不得他特地挑選這個日子,原來是要拆散人家恩愛夫妻!」

  鮑令暉恰巧站在她的背後,笑道:「他們尚未成親,你又怎知道他們將來一定是恩愛夫妻?」

  徐中嶽面色青裡泛紅,憤然說道:「衛天元,你、你也未免欺人太甚了!」

  衛天元道:「徐中嶽,你號稱中州大俠,這樣說法,不怕天下英雄恥笑你怯戰嗎?未曾比武,你怎麼就知道嬌妻難保?說不定我輸給你呢,我輸了可是要割下腦袋的啊?」

  衛天元說了這幾句話,徐家親友都不作聲,徐中嶽本人亦似躊躇難決,神色十分尷尬。

  要知衛天元提的條件雖然只是「不許他今日成親」,但以徐中嶽的身份,他若因為敗在飛天神龍手下不能今日拜堂,那還有何顏面再宴親朋,重燃花燭?結果勢必是給飛天神龍拆散這對鴛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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