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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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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仲強連忙說道:「我們不過是胡亂猜測罷了。我們真的不知道他是何人!」 凌王燕正自生氣,一時間尚未來得及細想她和孟仲強剛才說過的是一些什麼話,她是勒住馬頭,停在那少女的身旁說話的,那少女忽地身形一起,向她撲來。 凌玉燕已得青城派劍法真傳,青城派劍法以快狠見稱,可是她剛剛拔劍出鞘,尚未來得及出招抵擋,只聽得「錚」的一聲,她的青鋼劍又一次脫手飛去,而且比剛才吃那黑衣人的虧更大,被那少女輕輕一推,就把她推下馬背了。 游、孟二人大吃一驚,趕忙奔來,那少女早已騎了凌玉燕那匹馬絕塵而去!他們不知凌玉燕是否受傷,自是不敢去追。 凌玉燕一個「鯉魚打挺」便跳起來,罵道:「你這妖女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好心幫你,你卻偏偏欺負我!」 風中送來那少女銀鈴似的笑聲,說道:「大小姐,多謝你的好心,但可惜你剛剛碰上我要找一匹坐騎,你們三人中只有你是女子,我可不好意思把一個男人推下馬去!」凌玉燕的坐騎是三匹馬中最好的一匹,少女笑聲未停,已是去得遠了。 游、孟二人見凌玉燕能夠施展「鯉魚打挺」這招需要力度甚大的輕功,已經知道她沒有受傷了。 「這次吃虧是給你一個教訓,叫你以後:逢人但說三分話,不可全拋一片心,尤其對陌生人更是不可多管別人閒事!」孟仲強笑道。 「我吃了別的虧,你竟然還笑話我。好吧,我就記著這個教訓,以後對任何人也不說真心話,包括你在內!」凌玉燕怒道。 孟仲強笑道:「我和你可不是外人,你叫我大哥的。」 凌玉燕道:「以後不再叫了!」孟仲強好像哄孩子似的說道:「你失了坐騎,我把我的坐騎給你,你可以不生我的氣了吧?」其實只有兩匹坐騎,孟仲強也知道凌玉燕不好意思和他合乘一騎的,當然只好把自己的坐騎讓給她了。 游揚說道:「對啦,你們別吵了。咱們可還要趕到徐家喝喜酒呢。」 凌玉燕的氣平了一些,忽地說道:「孟大哥,你剛才的話也好像有點道理。」 孟仲強笑道:「我的話本來有理。」 凌玉燕道:「你別自己『臭美』(自己讚自己的意思),我覺得有理的是引用前人所說的那兩句老話。」 孟仲強明知故問:「是那兩句?」 凌玉燕道:「逢人但說三分話,不可全拋一片心。」 游揚問道:「你從這兩句老話悟了一點什麼,我倒想聽聽。」 凌玉燕道:「我一片好心對她,勸她不要和那惡賊交朋友,她反而搶了我的坐騎。我猜她說的那幾點理由都是假的,真正的原因,就是因為我罵了她的心上人。」 游揚笑道:「你總算明白過來了,不論對人或是對事,不同的人本來就有不同的看法。」 凌玉燕如有所思,忽地回過頭來問孟仲強:「那妖女說咱們已經知道那惡賊是誰,原因是她聽得咱們談論那人和徐中岳的一件事,我記得她未來之前,咱們正是在談論飛天神龍的,對不對?」 孟仲強道:「不錯,我猜疑那黑衣人或有可能是飛天神龍,你說是不是!」 凌玉燕吃一驚,說道:「難道那惡賊真是飛天神龍,他去徐家,為的不是喝徐大俠的喜酒,而是存心去鬧事的?游大哥,飛天神龍和徐大俠那次比武的事情你都沒有說出來呢,究竟是怎樣?」 游揚說道:「現在不必說了,趕到徐家去看個明白就行!」 凌玉燕大吃一驚,說道:「如此說來,那黑衣人當真是飛天神龍?」 游揚說道:「我又沒有見過飛天神龍,我怎麼知道?不過,不管是不是他,咱們都應該趕緊去徐家了。再遲,恐怕就趕不上看新人拜堂啦!」 凌玉燕喃喃自語:「我倒希望他真的是飛天神龍,他縱有三頭六臂,到了徐家,料想他也一定是吃不了兜著走!」她吃了黑衣人的虧,當然是巴不得徐中岳替她出一口氣。 可惜他們已是趕不上去看新人拜堂人,他們被耽擱了一段時間,游、孟二人合乘一騎,在山路上跑得慢了許多、 不過他們雖然錯過看新人拜堂的熱鬧,卻還趕得上看一齣好戲。 鼓樂喧天,花轎臨門。 楚天舒和鮑令暉、郭元宰等人都擠在人叢裏看熱鬧。 那個「順風耳」申公達更不用說,早已擠到前面,充當徐府的辦事人員,義務幫忙維持秩序。 新娘子由她的舅父扶出轎門了,新娘子雖然紅帕蒙著面,那輕盈的體態,已是吸引了所有賓客的眼光,也引起了不知多少人的忌妒。男客妒忌徐中岳第二次結婚,居然還能夠娶一位可以做他女兒的洛陽第一美人;女的卻妒忌新娘「飛上枝頭變鳳凰」,嫁得這樣一位有財有勢,而且又是名震江湖的好夫婿。 鮑令暉和郭元宰則都是心裏不知一股什麼滋味,鮑令暉還好一些,他感慨的只是「侯門一入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雖然他其實根本不能算是「蕭郎」。郭元宰則更為尷尬,昔日的意中人,不過片刻就要正式變成他的「師母」了,以後見面,那多不好意思。 正當喧嘩停止,大家都在看著新娘步入禮堂之際,後堂忽地傳來尖銳的聲音,是一個尚帶幾分童音的女孩子的聲音。 「我的娘親早已死了,要我磕頭,我也只能向娘親的靈位磕頭。」 新郎徐中岳尷尬之極,臉都氣得通紅了,因為說話的是他的女兒,年方十六的獨生愛女徐錦瑤。 滿堂賓客,面面相覷,誰都不便開口說話,裏面傳出來的聲音更加聽得清楚了。 接著一個老婦人的聲音道:「小姐,你就委屈點兒吧。你不願磕頭,給新媽媽斟一杯茶也是應該的。」 原來徐家雖然不是「詩禮傳家」,但徐中岳成為洛陽的首富之後,卻是要講究知書識禮人家的規矩。原定的禮節是在他拜堂之後,女兒要出來叩見新母親的,那個老婦人是徐錦瑤的奶媽,此際正在勸她。 那知徐錦搖非但不肯磕頭,連斟茶都不願意。她說:「我為什麼要給她斟茶,我一向叫她做雪君姐姐的。」 「也怪我平日把這丫頭寵壞了,真是不懂事!」徐中岳心裏生女兒的氣,可是在這種場合卻又不能進去罵她。 新娘子姜雪君的頭俯得更低了,鮑令暉和郭元宰都在暗暗為她難過。 幸好贊禮的知機,高聲叫道:「奏樂!」八音齊奏,掩蓋了內堂的吵鬧。 姜雪君的舅父把她領到新郎面前,說道:「徐大俠,我把甥女交給你了。」 贊禮唱道:「新人升堂,一拜……」「天地」二字尚未說出來,忽聽得有人霹靂似的一聲大喝:「且慢!」 這霹靂似的一聲大喝把喧天的喜樂聲壓了下去,震得眾人耳朵嗡嗡作響。 只見擠在禮堂內外的賓客晃如波分浪裂,每個人都感到有一股力道向他推來,不由自主的讓過一邊。 那個人走進禮堂,走到了新郎和新娘的身邊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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