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絕塞傳烽錄 | 上頁 下頁
一四一


  孟華有心一試自己的功力,也是雙掌齊出,硬接散招。四掌相交,聲如響雷。孟華倒退三步,宇文博身影一晃。

  表面看來,宇文博稍稍占了一點上風,但要知宇文博左手是「寒冰掌」,右手是「火焰刀」,這兩大奇功一發,登時就能使對方受到寒熱交侵之苦,而孟華只是憑著精純的內功就能夠把這兩大奇功化解,若然只比功力,他縱然不在白駝山主之上,也絕不會在白駝山主之下。試了這招,白駝山主固然暗暗吃驚,心裡想道:「如此看來,那日我即使沒有先打兩場,只怕也是勝他不得。」孟華亦是暗暗叫苦,心裡想道:「今日我沒有冰魄寒光劍在手,要想擒他,只怕非鬥到一千招開外不得!」

  心念未已,白駝山主已是又撲上來。孟華拔劍出鞘,一個盤旋,左右併發。左一招「龍門鼓浪」,右一招「大漠飛砂」,織成一片光網,擋住了白駝山主的「火焰刀」,劍勢綿綿不絕,顯然尚有餘力反擊,白駝山主雖然不是劍術高手,卻也是個武學的大行家,一看孟華劍勢,就知他是在伺機刺穴。但卻苦於不知他要刺那一處穴道。自己的身形已在對方的劍勢籠罩之下,若然稍有疏失,任何一處穴道,都有被他刺中的可能。

  白駝山主即恐防有失,趕忙雙掌齊發,以渾厚的掌力,化作一面無形的盾牌。忽聽得「哎喲、哎喲」兩聲尖叫。原來是兩名和他們距離較近的弟子,也不知是給白駝山主的掌力所震,還是被孟華的無形劍氣所傷,就在這一剎那間,不約而同的負傷倒地。幸而還不是傷得太重,趕忙在地上打滾,滾出六七丈外,方始脫離有可能受到波及的範圍。

  孟華疾攻數招,搶回先手。陡地劍法一變,劍尖上好像懸了沉重的鉛塊一般,緩緩的在畫圈圈,大圈圈、小圈圈,斜圈圈、正圈圈、圈裡套圈,每一個圈圈都是罩著白駝山主的身形,白駝山主的面色也越發沉重了。

  原來孟華已是用上了「重拙大」的三字劍訣,來施展天山派鎮山之寶的大須彌劍式。舉重若輕,以拙勝巧,大而化之,這是劍術的最高境界。孟華內力貫注劍尖,別看他只是那麼輕描淡寫的一指,那股無形的勁力便壓得人透不過氣來。饒是白駝山主功力深湛,也感到壓力的沉重。

  白駝山主暗暗吃驚,這才知道孟華手上即使沒有冰魄寒光劍自己也是勝他不得。他只好抱著不求有功,先求無過的打算,攻守兼施,全神應付,步步為營,但求不至於在眾弟子之前失了面子於願已足。

  孟華劍圈漸漸擴大,宇文博的腳步也在不住後退。但雖然如此,他仍是未露敗象。他把寒冰掌與火焰刀這兩大奇功發揮得淋漓盡致,左掌一起,寒飆卷地,右掌一起,熱浪迫人。他的門下弟子,莫說插不上手,在距離五丈之內,亦已立足不穩。

  白駝山主的弟子插不進手,便來圍捕快活張,快活張使出絕頂輕功和他們戲耍,在人叢中穿來插去,忽地捏一下這一個人的面龐,忽地扯一下那個的耳朵,間中施展神偷妙手,把許多人口袋裡的值錢東西掏出來,隨地亂拋。他本來大有機會可以逃跑的,他卻偏偏不逃。

  快活張正在得意,忽覺勁風颯然,一個人從他背後襲到,大聲喝道:「小賊,你別目中無人,叫你識得我的厲害!」

  快活張心頭一凜:「想不到白駝山上還有如此高手!」百忙中身形一閃,只聽得「乓乓」兩聲,兩名白駝山弟子被那人的掌力波及,倒在地上。快活張雖然閃得快,背脊給掌風拂過,也有點火辣辣的感覺。

  原來此人乃是白駝山上的第二把手,副山主司馬鐵。他是白駝山主的師弟,寒冰掌沒練成,火焰刀則已練成功了一半。

  快活張的輕功天下第一,偷東西的本事也是天下第一,但真實的武功則還不能擠入一流高手之列。若然單打獨鬥,比起司馬鐵來,他還是略有不如的。不過他仗著超妙的輕功,也可立於不敗之地。

  司馬鐵緊緊逼著他,同時向白駝山弟子喝道:「不許慌亂,佈陣困敵!」轉眼之間,白駝山的弟子已是每七個人一組,布成了二十八個『七星陣』,七星陣可以合七人之力為一,快活張要闖出去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快活張給他逼得緊,忽地躍入孟華與白駝山主交手的圈子。司馬鐵收勢不及,不覺也踏進了那個圈子。

  雖然和這兩大高手的距離還在三丈開外,但那寒熱交侵的掌力和那股無形劍氣已是人所難受。

  快活張仗著閃電般的身法,如蜻蜒點水,所受的壓力自是不如司馬鐵所受之大。司馬鐵饒是功力已差不多可及師兄的一半,一踏進這個圈子還是立感呼吸不舒。

  孟華眼觀四面,耳聽八方,司馬鐵一踏進圈子,他左手立即反手一掌,右手的長劍仍然毫不放鬆的向白駝山主刺過去。

  孟華這一反手一掌,用的不到三成功力,司馬鐵已是難以禁受,登時給震得接連退了七八步,幸而尚未至於摔倒,但胸口如受巨石所壓,五臟六腑都好像要翻轉起來,他亦已是嚇得大驚失色了。

  快活張不敢在圈子久留,跟著也退出來。但他不肯逃走,仍然用這個辦法,一給逼得緊時就飛身躍入圈子暫避一時。

  不知不覺白駝山主與孟華已經鬥了三百多招,兀是未分勝負。忽地又有一個白駝山的弟子匆匆跑來。

  這名弟子見師父正在和強敵惡鬥,情知來得不合時宜,但茲事體大,還是不能不向師父稟告。

  他不敢靠近鬥場,遠遠的就揚聲說道:「稟師父,有外人闖入地道,地道我們進不去,大師兄雖然在裡面,但恐怕、恐怕……」

  他口中的大師兄即是宇文雷,白駝山主是早已知道宇文雷受了傷的,用不著這名弟子說下去,他已經知道他是恐怕什麼了。

  地道的機關只有他和侄兒會開,按說外人絕難知曉這個秘密的。但此際又焉有餘暇向徒弟查問。他只能查問:「敵人來了多少?是些什麼人物?」那徒弟答道:「敵人只有一個,是個不知來歷的少年。」

  只一個少年就能闖進他的極為秘密的地道,更是令他吃驚了。

  高手搏鬥,那容稍有分神,孟華陡地使出追風劍式,只聽得嗤嗤聲響,白駝山主的衣裳開了三道裂縫。要不是他及時回掌防身,恐怕已傷在孟華劍下。他正在擔憂久戰下去終會輸給孟華,這個不利的消息時他來說倒也不是全無好處了。因為他可以抓著這個藉口,擺脫孟華,這樣就不至於在徒弟面前失了面子了。

  不但可以保住面子,甚至還可以化不利面為有利。他心思轉得極快,那青年闖入地道,當然是為了救冷冰兒,即使不是天山派的弟子,也必定是和孟華有關係的人。只要他抓著了這個人,就多了一個可以威脅孟華的人質。

  思念及此,心意立決。白駝山主轉身就跑。

  孟華喝道:「往那裡跑?」白駝山主反手一揚,指甲縫中彈出一道黑煙,這是他留為防身之用的五毒散,藥散藏在指甲縫中,彈出便即化為煙霧。

  孟華功力深湛,立即以劈空掌力蕩開煙霧,吸進一點毒煙,對他亦無大礙。但這片刻的阻延,白駝山主已經逃出去了。

  「司馬師弟,你用陣法困住敵人。我捉住了那個膽大包天的小賊馬上回來!」宇文博交代這了兩句場面的話,一溜煙跑了。

  雖然是場面的話,倒也不是全無實質的效果。他對付不聽話弟子,手段一向極為毒辣,眾弟子怕受他的懲罰,唯有拼力阻攔孟華。二十八個七星包圍得鐵桶一般,可也不是立即就能衝破的。

  白駝山主想得到的,孟華自也想到了。

  那個闖進地道的少年是誰?白駝山主想到的是:這個縱然不是天山派的弟子也必定是和孟冷二人大有關係的人。

  孟華則更進一步,心目中認定了一個人。

  「這個膽大包天的人不是別人,一定是炎弟無疑!」他心裡想道。

  楊炎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脾氣,這點,孟華早已「領教」過了。

  為了冷冰兒,楊炎曾經做出驚世駭俗的事,不管「禮法」,不畏人言,甚至不惜與本門長老為敵,不怕被當作「叛徒」!

  除了他,還有誰甘願為冷冰兒冒這樣大的危險!孟華既然認定了這個人是他的弟弟,心情的焦急自是可想而知,白駝山主的武功他已深知,楊炎無論如何也不是他的對手。

  楊炎怎的會知道進入地道的秘密,孟華不知;地道中有沒有別的機關,孟華也不知。但根據常理推測。楊炎即使懂得開啟進入地道的機關,地道裡別的秘密機關他決不可能全都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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