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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五


  冷冰兒道:「我,我還沒有答應……」

  楊炎叫道:「冷姊姊,你不是這樣說的。雖然你最初沒有答應,但後來你……」

  話猶未了,石天行已是斥責他道:「楊炎,不許你打擾冷冰兒作供!你再搗亂,我只有依法制裁你了!」冷冰兒也道:「炎弟,你讓我先說。」

  楊炎不怕石天行的「依法制裁」,但他不能不聽冷冰兒說話,他充滿氣惱的眼神望著冷冰兒,慢慢的退過一邊。

  石天行繼續問道:「如此說來,他是強逼你的,是嗎?哼,我早已知道,這件事情自始至終,只是楊炎的錯!你是知書識禮的人,怎肯答應做他的妻子?」用意十分明顯,是要誘導冷冰兒把過錯都推在楊炎一個人頭上。

  冷冰兒本來是低著頭說話的,此時忽然抬起頭來,神色端莊,毅然說道:「他沒有強逼我,自始至終,他對我也沒有錯。他是光明正大向我求婚的!」

  石天行道:「你不是說沒答應他嗎?」

  冷冰兒道:「我答不答應那是另一回事,但我不認為他向我求婚是錯!」

  楊炎歡然說道:「對呀!我當然有權向你求婚!你答應也好,不答應也好,都是我們兩人之間的事情,旁人無權議論!」

  石天行怒道:「掌門,若不制裁楊炎,這件案我無法審下去了!」

  楊炎立即說道:「稟掌門,我並沒有打斷冷姊姊作供呀,你聽見的,我是等她說完一段話才插口的。」

  唐嘉源又好氣又好笑,說道:「楊炎,你是應該遵守執法長老所定的規矩的。審問案件,第一步是要弄清楚事實,你有什麼道理要說,應該留待執法長老聽完備方面的證供才說。」他雖然斥責了楊炎,但他也是用道理來說服楊炎的,並不同意對楊炎立即「制裁」。

  楊炎說道:「好,好,不看僧面看佛面。掌門,你說得有理,我聽你的。」再次退過一邊。

  石天行面色十分難看,說道:「冷冰兒,你說清楚,楊炎向你求婚,你究竟答應了沒有?」須知冷冰兒第三次的供辭是說「還沒有答應的。」多了一個「還」字,那就表示還有「下文」。石天行剛才是想斷章取義,把「過錯」都推給楊炎。那知冷冰兒卻不「領情」,他只好「秉公」再行審問了。

  冷冰兒道:「我沒有答應,也沒有不答應。」

  石天行冷冷說道:「這是怎麼講?」

  冷冰兒道:「我要他在七年之內,不許見我。求婚之事,七年之後再說。」

  楊炎忍耐不住,就道:「掌門,我現在不是要講道理,只是要補充一點事實,行不行?」

  唐嘉源道:「你問執法長老!」

  根據一般的審案規矩,正反兩方面的口供,都是容許當事人對證的。石天行只得說道:「好,你說吧。但只許你用事實來對口供。」

  楊炎說道:「冷姊姊,我記得你是這樣說的,七年之後,倘若我還是決意娶你為妻,你就答應嫁給我!」

  冷冰兒粉臉泛紅說道:「那與七年之後再說,不是一樣嗎?」

  楊炎說道:「不,不一樣!前一種說法是模稜兩可,後一種說法則是你必須答應做我的妻子的,怎能一樣?冷姊姊,我還要和你講清楚,這次我是為了替自己申辯,也是為了不想連累你,才跑回天山自行『投案』的,今日我與你見了面,可不能算是我犯禁!」

  石天行喝道:「對證口供這一部分,你早已說完了。我不想聽你這種無恥的說話,住口!等我判案!」

  楊炎大聲道:「掌門剛才說過的,聽取證供完畢,我有權講出我的道理。你既已宣佈聽完了口供,為什麼不讓我說話?」

  石天行道:「你怎知我一定斷你有罪,待我斷了,你再分辯不遲。」

  楊炎怔了一怔,說道:「我不相信你會不給我加上罪名。」

  石天行冷笑道:「算你有自知之明,或者更正確的說,你是自知理虧。不錯,我是要判你有罪的。先說第一部分,你和冷冰兒不顧廉恥,私訂婚約,你和冷冰兒都有罪!」

  楊炎大怒道:「你這是什麼道理?」

  石天行道:「第一、你們二人無媒苟合,犯了淫戒!」

  楊炎氣往上衝,喝道:「胡說八道,這是段劍青污蔑我們的說話,你為什麼只相信他的說話,不相信我們的證供!」

  石天行面色一陣青一陣紅,喝道:「你對執法長老如此無禮,就該問罪!」

  楊炎喝道:「你斷案不公,焉能責我無禮!」

  唐夫人亦已忍耐不住,站出來道:「楊炎無禮,是應該受罰的。但如何處罰,似乎應該等待本案審結之後,作為附加罪狀,再行議處。如今先論本案,不是我維護自己的徒弟,你給她定下的『無媒苟合』罪名,似乎是有點過分了。是否有苟合之事,先且不說,段劍青用迷藥意圖將她迷姦在先,你因何不加追究?」

  石天行強辯道:「師嫂明鑒,這種事情,雙方各執一辭,是很難追究明白的。你剛才也聽見的,段劍青並不承認他用迷藥呀!」

  唐夫人冷笑道:「他這樣說,你就相信了麼?就事論事,我們寧願相信楊炎與冷冰兒的話,他們在被藥力迷糊了神智的情形底下,縱然做了錯事,過錯也不在他們身上。他們只是受害的人!」

  石天行仍然堅持他的意見,重複說道:「我並不完全相信段劍青的說話,但也不能只是聽信楊炎的一面之辭!」

  唐夫人厲聲道:「既然你不能判斷真假,就不該輕下結論!」

  石天行被她質問得無法再辯,滿面通紅,說道:「好,我就把『無媒苟合』這一條罪名暫且放回,但其實這條罪名並不是最緊要的,緊要的是他們心中有沒犯戒!楊炎和冰兒都已招認,他們曾有談婚論嫁,就憑他們已經承認的事實,我就可以給定下一條『不顧廉恥、私訂婚約』的罪名!」

  楊炎道:「咦,這倒奇了,男婚婦嫁,人之大倫,我們私訂終身,又與你何干?」

  石天行繼續說道:「大家都知道,冷冰兒和楊炎情如姊弟,事實上他們也是姊弟一般的。楊炎自幼上山,從三歲開始,到十一歲他離山失踪那年止,頭尾八年,一直是冷冰兒照料他的起居飲食,非但姊弟相稱,而且姊兼母職。試問姊弟又怎可以成婚?」

  楊炎大聲道:「為什麼不能?我和她又不是真的姊弟!不錯,我自幼得她照料,我是一直把她當作大姊姊看待的,但畢竟不是一母所生的同胞姊弟呀!我想不通為什麼我們要結為夫妻就是不顧廉恥?我和冷姊姊只是同門關係,本門戒律似乎也沒有禁止同門之間私訂終身這一條吧。」

  武林中人對儒家講究的那套「禮法」是不大注重的,天山派亦是如此。雖然習慣上婚嫁大事是要稟明父母或者師長,但確實沒有禁止「私訂終身」這一條。

  石天行冷笑道:「你今年幾歲?冷冰兒今年幾歲?何況你還是娃娃的時候,她就照料過你穿衣吃飯。雖非姊弟,實如姊弟!你問問大家,像這樣的姊弟成婚應不應該?」

  天山派一眾弟子雖然覺得楊炎講的未嘗沒有道理,但他們是從來沒想過楊炎可以與冷冰兒成婚的,他們習慣了男女要門當戶對,年貌相當那一套,總是隱隱覺得他們這一對未免有點「荒謬」。石天行這麼一問,但聞場中竊竊私議,卻沒有一個人明確的回答是應該或不應該。

  唐夫人柔聲說道:「楊炎,你年紀還小,婚姻大事應該從詳考慮。你的性情比較衝動,我知道你同情你冷姊姊的遭遇,也感激她一向對你愛護的好處。但說到婚姻嘛,這個,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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