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絕塞傳烽錄 | 上頁 下頁
五九


  一行人回到秘魔崖的丐幫分舵,已是黃昏時分。兩大香主皇甫嵩和司馬玄出來迎接,看見快活張,不覺都是一怔,他們是知道戴湛早已死了的。

  支劍峰笑道:「這位是你們聞名已久,但未見過面的朋友。」皇甫嵩道:「這位朋友是——」話猶未了,快活張把手一攤,笑道:「多謝施捨。」掌心有個銀包,正是皇甫嵩的,皇甫嵩哈哈笑道:「原來是天下第一神偷張先生,但天下第一神偷來偷叫化子的東西,不嫌太過自貶身分麼?」快活張笑道:「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偷了叫化子的東西,是會加倍奉還的。不過,奉還的利息卻未必就是銀兩。」皇甫嵩聽了,心中一動,說道:「那我先要多謝張先生了。」

  楊大姑和他們是老相識,說道:「你們別打啞謎了,說實話,你們是不是有什麼為難之事。」

  皇甫嵩、司馬玄齊聲說道:「正是有一樁為難之事,請進裏面喝茶再說。」

  坐定之後,兩位香主請舵主先說在震遠鏢局的經過。

  眾人圍攏了來,聽他講述齊世傑如何把宇文雷打得大敗,快活張又如何用計把大內總管「整治」得服服貼貼……都是不禁眉飛色舞,頻呼痛快!

  皇甫嵩卻道:「但那批藥材恐怕是更難運出去了!」

  支劍峰問道:「我走了之後,敵方有何動靜?」

  皇甫嵩道:「在山上出現的鷹爪孫更多了。他們似乎已經發現咱們的分舵是設在這兒。」

  支劍峰說道:「想必是我下山的時候,行踪業已給他們發現。不過料想他們也不敢馬上動手來搜。」要知丐幫是天下第一大幫,開香堂、設分舵也並不犯法。官府倘若沒把握在他們的分舵搜獲犯法的證據,輕易也不敢得罪丐幫。

  皇甫嵩道:「但在鷹爪監視之下,咱們想轉移舵址都難,那批藥材更加是不能搬運。還有解洪、方亮、范魁三位兄弟藏匿這兒,時間一久,夜長夢多,只怕,只怕……」

  快活張忽地哈哈一笑,道:「你們說的為難之事就是這樁嗎?用不著擔心,山人自有妙計!」

  支劍峰大喜道:「請張大俠指教。」

  快活張笑道:「天機暫時不可洩漏,請你們準備好騾馬,把那批藥材裝箱,另外準備十輛空車和可靠的腳夫在山下等候,明天咱們就可以啟程。」

  支劍峰半信半疑,說道:「騾馬和車輛要多少就有多少,腳夫也可由本幫弟子充當。但卻如何逃避鷹爪的耳目?」

  快活張笑道:「只要你們信得過我,我是絕不會拿這樣的大事來開玩笑的。明天自有分曉。」支劍峰莫測高深,只好照辦。

  第二天一早,一切都已準備妥當,但快活張不知怎的,卻忽然不見了。

  快活張是和齊世傑同住一間客房的,眾人問齊世傑,齊世傑說,他一醒來就沒有看見快活張。查問在前崖把風的丐幫弟子,也是都沒看見快活張下山。

  眾人正在納悶,忽聽得有人喝道:「好呀,你們這幫叫化子躲在這裏做什麼,密謀造反麼?」

  支劍峰抬眼一看認得是大內副總管衛長青。他大吃一驚,急切間尚未決定如何應付,說時遲,那時快,他手下的兩位香主皇甫嵩和司馬玄已是撲上前去。

  皇甫嵩是少林派的俗家高手,司馬玄是六台刀傳人,但他們二人一刀一掌,卻連衛長青的衣角都沒沾著。

  支劍峰心念一動,連忙叫道:「兩位住手,這個副總管是假的。」司馬玄愕然收刀說道:「假的?」語氣仍是半信半疑。他與衛長青見面不下十次,心裏想道:「衛長青變了灰我也認得,怎能是假的?」

  皇甫嵩則已恍然大悟,說道:「原來是張先生,真好本事,把我們都瞞過了!」

  司馬玄吃一驚道:「什麼,他是快活張?」

  支劍峰笑道:「張先生不但是天下第一神偷,改容易貌之術也是數一數二。你沒聽說過嗎?」

  司馬玄道:「聽是聽人說過的,我可還有點不敢相信。喂,你真的是快活張?」

  快活張笑道:「支幫主真好眼力。請兩位香主恕我故弄玄虛。」他恢復了原來的口音,司馬玄這才相信他真的是快活張。

  支劍峰道:「其實也不是我看出的破綻,我只是覺得衛長青不會有這樣高明的輕功。」

  快活張正要解釋,有一個奉命偵察鷹爪動靜的頭目進來報道:「奇怪,那些鷹爪孫突然一個都不見了。」

  支劍峰笑道:「張先生,這大概是你的傑作吧?」

  快活張道:「不錯,是我叫他們回去的。」

  皇甫嵩道:「他們一回到京城,你的把戲不就給拆穿了嗎?」

  快活張道:「他們最少也得在三天之後才能見著衛長青。」

  皇甫嵩道:「為什麼?」

  快活張道:「衛長青昨天吸了大多神仙丸的毒氣,總算他內功造詣不弱,未至癲狂,但想要恢復神智清醒,少說也得三天五天,他身為大內副總管,是個死要面子的人,他強自支持,回到家中,我料他在未昏迷之前,一定嚴囑家人,替他保守秘密。嘿嘿,有這三天功夫,我已經可以在京城外面冒充他了。有我押運藥料,誰敢盤查?」

  支劍峰道:「三天之後,碰上官兵盤查那又如何?」

  快活張道:「烏蘇台是個懂事的人,他縱然獲報外間有人假冒衛長青,他也一定不敢捉拿冒牌的副總管的。因為他應該猜想得到是我假冒。至於遠離京城的地方上的官兵那更容易對付了。你們看這個。」他拿出一面腰牌,是大內衛士用作證明身分的腰牌。

  支劍峰道:「這也是衛長青之物吧?」

  快活張笑道:「舵主,這一次你猜錯了。」

  支劍峰一拍腦袋,說道:「對,我糊塗了。衛長青是大內副總管的身分,我雖然不懂宮廷規矩,但料想以他這樣的職位,已是用不著證明身份的腰牌。」

  快活張點了點頭,表示他講得不錯。支劍峰說道:「你且慢說出來,讓我再猜,我猜這腰牌是……」

  他話猶未了,楊大姑已是搶先說了出來:「是我那不肖弟弟的,對嗎?」

  快活張笑道:「你猜得不錯,正是令弟之物,大姑,你不會怪我特地與令弟為難吧?」

  楊大姑嘆道:「我明白你的苦心,這次你幫了我的大忙,我感激你還來不及呢,怎能怪你?」

  龍靈珠聽不明白,問道:「他偷了這面腰牌,有利於你們押運藥料,這道理我懂。但這可是幫大夥的忙,大姑,何以你要特別感激他呢?」

  楊大姑道:「你還不懂嗎,他這樣做固然是幫了大夥的忙,但更是特別幫了我的忙。因為他知道我還想挽救我那不成材的弟弟。」

  龍靈珠這才恍然大悟,說道:「我懂了。令弟失了這面腰牌,那就是更加非得畏罪潛逃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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