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絕塞傳烽錄 | 上頁 下頁
一六


  韓威武恍然大悟,說道:「怪不得你肯讓你的師侄把實話告訴他,又給他準備了那輛鏢車。敢情以後發生的事,都已在你所算之中。」

  楊大姑苦笑道:「他要跟著鵬舉、聯奎去找閔成龍,我是料準了的。但他竟然會幫閔成龍和我作對,卻是我完全意想不到的了。」

  韓威武道:「但聽你所說,他雖然和你動手,似乎也還是手下留情的。」

  楊大姑道:「是呀,假如他是用重手法點穴,我就不能回到鏢局來了。所以他到底是友是敵,我現在還摸不清楚。我也只能說這個人極有可能就是楊炎,還不敢說他一定就是楊炎。」

  韓威武道:「依我猜想,他在閔家所做的事情雖然令人莫測高深,卻一定是有他自己的原因的。過後他也一定會向你解釋的。」

  楊大姑道:「我趕回鏢局,就是希望他會再來。但如今天色已晚,尚未見到他的踪跡,我這希望恐怕是落空了。」

  韓威武忽道:「有一件事情我剛才未有機會和你說,那個古怪的少年雖然沒有再來,他的朋友卻曾來過。」

  楊大姑道:「他的朋友,是怎麼樣的人?」

  韓威武道:「是一個年紀和他差不多的少年,跑到鏢局來打聽他走了沒有?」

  楊大姑詫道:「是一個少年?」

  韓威武不覺也是一怔,說道:「老大姊,你已經知道了這個人是誰了嗎?」

  楊大姑道:「我不知道。」

  韓威武道:「但最少你也知道他是隱藏本來的面目了吧?否則你不會這樣發問。」

  楊大姑眼睛一亮,說道:「他不是少年?」

  韓威武笑道:「他非但不是少年,而且根本不是男子!」

  楊大姑道:「她是個女扮男裝的假少年?」

  韓威武道:「不錯。但她改容易貌之術委實太過巧妙,要不是有李麻子幫眼,我一點也看不出來。」

  楊大姑道:「李麻子是當今之世最精於易容術的人,而且懂得的各地方言之多亦是無人能及。這個女扮男裝的『小子』自是瞞不過他的眼睛,但不知他另外還看出了一些什麼?」

  韓威武道:「他說那位姑娘的本來面目他是看不出來的,不過據他推測,年紀恐怕要比她假扮的少年還小一些,可能還不到十八歲。還有他說的雖是河南口音,但卻可以判斷她是西域長大的漢人。」

  楊大姑喜道:「我已經知道她是誰了。」

  韓威武道:「她是誰?」

  楊大姑道:「她就是和楊炎同在一起的那小妖女。老韓,你有沒有辦法打聽她的下落?」

  韓威武道:「我已經打聽到了,那『小子』一走,李麻子就告我她是女扮男裝,我也就立即派人跟踪她了。我派去跟踪她的那兩個人剛剛回來。」

  楊大姑去找龍靈珠時候,楊炎已經見著他的父親了。

  不過楊牧卻似乎一點也看不出來,站在他面前的就是他的兒子。

  他愕了一愕,說道:「這位是……」

  閔成龍道:「他是總管大人從白駝山請來的朋友。」

  楊牧吃了一驚,說道:「是總管大人有事吩咐我麼?」

  楊炎說道:「我不是總管大人差遣來的。」

  楊牧更是吃驚,說道:「那麼是閣下自己的事情了?不知有何事要我效勞?」

  楊炎說道:「不是我的事情,是令徒的事情。我不過是無意之中碰上這樁事情的?」

  楊牧驚疑不定,雙眼瞪著閔成龍。

  閔成龍道:「稟師父,師姑、她、她……」

  楊牧道:「她怎麼樣?」

  閔成龍道:「師姑,她,她突然來到弟子家中,要取弟子性命。是這位白駝山朋友救了我。」

  楊牧打量一下楊炎,回過頭來對閡成龍道:「哦,有這樣的事,你仔細說!」

  閔成龍惴惴不安,說道:「弟子是依照師父的吩咐做的,卻不知做得對是不對,特來向師父請罪。」

  楊牧說道:「對,對。你做得很對。咱們是皇上的奴才,自當忠於皇上,那能只顧親情!」

  閔成龍放下心上的一塊石頭,說道:「多謝師父不加怪責。」

  楊炎聽得父親這樣答覆,心裏卻是如墜鉛塊,沉重異常了。

  楊牧面向兒子,說道:「朋友,多謝你幫了小徒這個大忙。」

  楊炎心中悲痛,臉上卻是不露神色,說道:「咱們是自己人,何須這個謝字?」他決意再試一試父親。

  楊牧說道:「朋友,你是總管大人的親信,還得你在總管大人面前美言幾句,表明我的心跡,免我受到牽連。」

  楊炎勉強笑道:「楊大人赤膽忠心,早就有了大義滅親的打算,我自當把所見所聞回報總管大人的。令姊和令甥所做的事情,絕對不會牽連到大人身上。」

  楊牧說道:「那我就先多謝閣下了。但我想閣下不僅僅是因為這件事情而來的吧?我這個徒弟不是外人,有什麼話你都可以說的。」他以為楊炎是奉了總管之命,要分沾他從震遠鏢局取得的利益的。在發生這件事情之後,說不定這人還要另外勒索他一份財帛。

  楊炎說道:「大人猜對了。實不相瞞,我此來固然是為了拜會大人,卻也還有另外一件事情,要向大人請示!」

  楊牧連忙說道:「閣下言重了,請示二字我怎麼敢當。有何吩咐,儘管說吧。」

  楊炎忽地說道:「大人對令姊和外甥可以不顧親情,但不知對大人親生的兒子又怎麼樣?」

  楊牧吃了一驚,說道:「閣下這話是什麼意思,恕我愚魯,可否請閣下說得明白一些。」

  楊炎說道:「楊炎是你的兒子吧,我要說的這件事情,正是和楊炎有關的!」

  楊炎是捏著嗓子改變了原來的口音說話的,說到自己的名字,不覺聲音微顫。

  楊牧又再冷靜的注視他一會兒,好像是知道瞞不過他了,只好說道:「不錯,楊炎是我的親生兒,但我們父子卻是從未見過面的。他出了什麼事?」說話仍然是真假各半。

  但這假的一半,卻是假得恰到好處,楊炎心裏想道:「他只道我當真是大內總管的心腹,自是不敢供出他曾經見過我了。」

  他故意問道:「你雖然沒有見過這個兒子,但骨肉之情總是有的,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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