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絕塞傳烽錄 | 上頁 下頁
一五


  楊炎說道:「在你那位師弟未出來之前,齊世傑這小子就先上車,他的母親更是比他早一步就離開鏢局的。

  「我明明看見齊世傑上了車,但後來馬車跑出來的時候,我只看見車上有宋鵬舉和胡聯奎兩個人。」

  閔成龍道:「這是因為車上裝有機關,齊世傑這小子躲起來了。看這情形,韓威武請他們母子前來鏢局一事,是連我那兩個師弟都瞞過的。宋胡二人一向得不到韓威武重用,鏢車的秘密,恐怕他們也不知道。」

  楊炎編造謊言,把自己所做的事情說成是齊世傑做的,非但消除了閔成龍對宋胡二人的懷疑,而且編造得他完全相信了的謊話。

  楊炎說道:「這件事情太過古怪,於是我就暗中跟踪那輛車子,一直到了你的府上,現在你可以明白我為什麼會突然而來,來得正是時候了吧?這不是湊巧,也不是我有未卜先知之能。」

  閔成龍看他一眼,如有所思,忽地說道:「我明白了。你是從很遠的地方來的吧?我是說在你未到張掖之前,你本來是住在一個遠離中原的地方的!」

  楊炎心頭一跳,微笑說道:「你怎麼知道的?」

  閔成龍道:「假如我猜得不錯的話,兄台是從白駝山來的吧?」

  楊炎既不承認,也不否認,雙眼朝天,反問他道:「哦,你知道有白駝山?」

  閔成龍心想:「果然給我一猜就著。」洋洋得意,說道:「家師還勉強算得上是總管大人的親信,總管大人是時常和他提及白駝山的宇文山主的。」

  楊炎說道:「原來如此。你是令師最寵信的大弟子,怪不得你也知道了。」

  閔成龍更為得意,說道:「我知道貴山主和總管大人有深厚的交情是個秘密,一般的大內侍衛都不可能知道這個秘密的。但請你放心,我絕不會洩漏這個秘密。」

  楊炎說道:「看來你倒像是個很謹慎的人。」

  閔成龍道:「多謝誇獎,我當了幾年差,早已養成了保守秘密的習慣了。我懂得什麼話是不該說的,就不會在人前多說半句。」

  楊炎說道:「很好。但我倒想知道,你是因何猜想我與白駝山有關?」

  閔成龍道:「兄台年紀輕輕,武功如此了得,除了是宇文山主的門下,其他各派,豈能有兄台這樣的人物。」另一個原因他未說出來的是,他已經知道彭大遒是替大內總管和白駝山主聯絡的,白駝山有人來參加張掖之會的事情他也知道。楊炎既然曾在張掖見到彭大遒,而且是由彭大遒向他轉達大內總管的邀請的,那還能不是白駝山主的門下嗎?

  楊炎想不到他信口編造的謊言竟然造成這個誤會,心中暗暗好笑,當下也就將錯就錯的說道:「不知兄台與宇文山主怎樣稱呼?」

  楊炎說道:「唔,你以為我是他的什麼人?」

  閔成龍道:「兄台本領驚人,敢情就是白駝山的少山主宇文公子宇文……」原來他只道白駝山少主宇文雷是山主宇文博的侄兒,卻不知宇文雷有多大年紀。其實宇文雷已經是三十歲開外的中年人了。

  楊炎心想:「我可不能讓宇文博這老賊做我的長輩,要冒充也不能冒充宇文雷。」於是不待他把話說完,便即雙眼一翻,冷冷說道:「你既然懂得什麼是不該說的就不能說,那你也該懂得,不該問的就不能問!」

  閔成龍嚇得連忙應道:「是,是。」果然不敢多問,就將楊炎帶領到他的師父家中。

  楊炎跟隨閔成龍踏進他父親的密室之時,幾乎聽得見自己心跳的聲音。

  他的父親究竟是怎樣一個人,片刻之後,就會知道了。

  龍靈珠給他的那封康熙遺詔藏在他的身上,他心裏在想:「為了使得爹爹能夠平安辭官,我們已經煞費苦心,幫他籌劃了。假如他仍然醉心利祿,連骨肉之情都不顧的話,這我怎麼辦,怎麼辦呢?」他不敢想下去了。

  楊大姑已經回到震遠鏢局。

  韓威武告訴她,那個奇怪的客人並沒再次來過。

  宋鵬舉與胡聯奎也未回來。

  她並不知道宋胡二人已經去找她的弟弟,但她知道經過楊炎那番做作,閔家的人一定還是把他們當作自己人的。用不著為他們的安危擔心。

  可是韓威武聽了她說的在閔家發生的事情,卻是不能不大大吃驚了。

  楊大姑恢復了當年巾幗鬚眉的英氣,說道:「老韓,你不必擔心。事情是我幹出來的,你都推在我的身上好啦!我那不肖的弟弟要是來找你的麻煩,我會出去對付他的!」

  韓威武苦笑道:「我拼著把震遠鏢局全都送給他,諒他也不敢殺我。不過有一句話卻不知該不該對你說?」

  楊大姑道:「以咱們這樣的交情,還有什麼話不能說的!」

  韓威武道:「雖然俗語說疏不問親,但在令弟的心目中,姊弟之親,恐怕、恐怕……」

  楊大姑立即接下去道:「我懂得你的意思。在他的心中,我這個姊姊恐怕還不如閔成龍和他親。」

  韓威武道:「他心目中最重視的恐怕還是功名利祿!」

  楊大姑道:「我知道。所以你怕他未必念姊弟之情,甚至可能對我不利!」

  韓威武說道:「我可不敢這樣說,但多加一點提防總是好的。老大姊,你莫怪我以疏間親才好。」

  楊大姑笑道:「這話是我說的,我怎會怪你。不過有一件事情你卻未曾知道。」

  韓威武道:「什麼事情?」

  楊大姑道:「牽涉在這件事情中的一個人,和他的關係比我更親!」

  韓威武吃了一驚,問道:「誰?」

  楊大姑道:「就是那個指名要鵬舉和聯奎保鏢的古怪客人。」

  韓威武越發驚詫問道:「那人是令弟的……」

  楊大姑緩緩說道:「他是我弟弟的兒子,你說是不是兒子要比姊姊更親!」

  韓威武道:「你們已經姑侄相認了嗎?」

  楊大姑苦笑道:「非但沒以認親,他還點了我的穴道。」

  韓威武道:「那你怎麼知道一定是他?」

  楊大姑道:「他用的是楊家六陽手。而且我以前曾經和他見過一面,這次他雖然業已改容易貌,多少也還能夠看出一些輪廓。」

  楊大姑有一種特殊的本領,只要是她見過一次面的人,無論隔了多久,她都能夠認得那個人的聲音和相貌。那個人縱然經過改容易貌,但只要露出一點破綻,就逃不過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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