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江湖三女俠 | 上頁 下頁
二三〇


  呂四娘的玄女劍法精妙異常,這一劍尤其是平生的絕學,那料淩空一擊,那人霍地避開,「咦」了一聲,欲說又休。呂四娘一擊不中,大為詫異,刷刷刷一連三劍,全是玄女劍法中的厲害殺著,那人足尖一旋,團團亂轉,呂四娘一連三劍,都撲了空,說時遲,那時快,那人也拔出劍來,揚空一閃,竟然從呂四娘絕對料想不到的方位,攻了進來。呂四娘大吃一驚,幸而仗著輕功超卓,身形微閃,立刻反攻,沉劍一引,反劍一挑,兩招正反相成,攻守互輔,縱是高手也難逃避,那人卻也怪,忽然往地下一坐,閃電般的打了幾個盤旋,劍勢有如珠滾玉盤,呂四娘雙足幾乎吃他斬著,慌忙躍了起來,用「鵬搏九霄」的劍勢,劍光霎時蕩開丈許,向那人頭頂一罩,只要劍光一合,便是絕頂高手,也難逃飛頭滴血之災!

  劍光下罩,那人身形暴長,突然竄出劍光圈外,反手一劍,決從呂四娘料想不到的方位攻了入來,呂四跟竟未曾見過這種怪異的劍法,大為吃驚,急急閃避。退了兩步,劍法一變,把玄女劍法盡情施展,劍光護著全身,劍勢滾滾而上。玄女劍法的奧妙精奇之處,與天山劍法的博大宏深,同是天下無匹,每一招都是淩厲非凡,劍劍指向那人要害,那人腳步踉踉蹌蹌,有如醉漢一般,時而縱高,時而撲低,有好幾次都似乎要碰著呂四娘的劍尖了,卻不知怎的都在千鈞一髮之際,避了開去。他那口劍東指西劃,看來不成章法,其實都是招裡套招,式中有式,變化繁複之極。竟是呂四娘自出道以來,在劍法上從所未見的強敵。

  棋逢對手,精神倍振,呂四娘的玄女劍法漸展漸快,更配上絕頂輕功,乘瑕蹈隙,與那人對搶攻勢,鬥了一百來招,劍法上各有所長,大家都奈何不了對方。可是呂四娘輕功較高,占了六成攻勢,稍占上風。但雖然如此,還是不能將對方制服。

  鬥了一百來招,兩柄劍矯若游龍,乍進乍退,忽分忽合,時而雙劍相交,糾纏一處,時而各自遊走,一沾即離,把沈在寬看得眼花繚亂,連誰是呂四娘也看不清了。

  呂四娘心念一動,那人忽然跳出圈子,叫道:「不必鬥了,你的玄女劍法果然精妙,你敢情是呂四娘?」

  呂四娘也道:「你使的定是達摩劍法了,你是武當派的麼?與桂仲明老前輩什麼稱呼?」

  那人道:「正是家父。」

  呂四娘吃了一驚,道:「你既是有名劍客之後,如何甘心做朝廷鷹犬,這豈不是墮了天山七劍的家聲麼?」

  那人笑道:「女俠差矣,怎麼說我是朝廷鷹犬?」

  呂四娘道:「那麼你為什麼掘一瓢大師之墓?」

  那人道:「一瓢大師是我掌門師兄武當山孤雲道士的好友,我的師兄得知他被害,恐防有人傷殘他的法體,故此叫我將他的金骨移到武當遷葬。」

  呂四娘笑道:「你何不早說?我幾乎一出手就要你的命!」

  那人也笑道:「正因我見你的劍法,所以才多領教幾招,開開眼界。」

  呂四娘笑道:「原來你是試招來了!請教師兄大名。」

  那人道:「小姓冒,名廣生。」

  呂四娘一愕,那人笑道:「我是跟母親的姓。我父所生三子,各各姓氏不同。」

  呂四娘道:「這是為何?」

  冒廣生道:「我父本來姓石,隨義父姓桂。生下我們三兄弟,大哥複姓歸宗,名石川生,我隨母親之姓,承繼我外祖父冒辟疆的香煙。三弟才隨父姓,名桂華生。」

  呂四娘道了聲得罪,道:「將一瓢大師遷葬也好,免得無人替他守墓。」

  冒廣生道:「除了遷葬,我尚有一事,正想請教女俠。」

  呂四娘道:「不必客氣,冒兄請說。」

  冒廣生道:「你可認得天山易老前輩的關門弟子,一個名叫馮瑛的女子麼?」

  呂四娘笑道:「豈止認得,而且很熟。」

  冒廣生道:「那好極了,你知道她在那裡?」

  呂四娘問道:「你要找她?」

  冒廣生點了點頭,呂四娘頗為奇怪,她從未聽馮瑛說過認識此人,便問道:「你找她做什麼?」

  冒廣生道:「我弟弟要找她晦氣!我怕弟弟會誤會傷了她,因此想及時趕去勸阻。」

  呂四娘奇道:「這是為了什麼?令弟和她有何過節?」

  冒廣生搖了搖頭,道:「我們兄弟都不認識她,那能存什麼過節。」

  呂四娘更奇,笑道:「既然如此,令弟豈不是無端生事嗎?」

  冒廣生道:「女俠有所不知。我們三兄弟小時都在天山長大,那時馮瑛還未來,所以彼此不相認識。我父親死後,我們三兄弟奉父親遺命,離開天山,各散一方,發揚達摩劍術,重整武當門戶。我接了武當北派分支,經常在陝甘各省;大哥在武當山協助本支掌門,三弟在四川照管老家。三弟和四川以暗器馳名的唐家交情很好。」

  呂四娘道:「是了,唐家三老中的老二唐金峰前兩年曾到過山東,聽說是為他的女婿報仇。」

  冒廣生道:「就是為了此事。」

  呂四娘插口道:「可是唐金峰的女婿不是馮瑛殺的,是她妹妹殺的。而且唐金峰的女婿在公門當差,公差殺賊或賊殺公差,都不能與私仇結怨等同看待。這種尋常之事,在武林之中是很少會因此尋仇互鬥的,更不要說請人助拳了,令弟難道還不知武林中的規矩麼?」

  冒廣生道:「唐二先生也弄不清楚殺她女婿的人是誰,只知道不是馮瑛便是馮琳。起初他連馮瑛還有個妹妹之事也不知道,是後來才調查出來的。唐金峰最寵愛他的獨生女兒,他被女兒所纏,非替女婿報仇不可。可是他前兩年到楊仲英家去尋仇時,曾吃了一次大虧,知道自己不是馮瑛姐妹對手,所以強邀了我的弟弟去助拳。他把馮瑛姐妹說成是自恃劍術高強,無惡不作的女賊,我的弟弟生性好強,聽說有如此劍術高強的女賊,立心去見識見識,他不知道馮瑛竟是易老前輩的愛徒。」

  呂四娘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冒廣生道:「我今年年初,曾到天山去祭掃我父親之墓,聽易老前輩說起。並說將來準備立馮琳做無極派的傳人。這麼說來,馮家姐妹和我們都是天山七劍的後代傳人,怎可互相殘殺?我從天山回來後,才知三弟剛剛被唐老二提請出山,適逢武當山本支掌門又委託我來遷葬一瓢大師之骨,所以我便先到此地。」

  呂四娘想了一下,笑道:「在寬,我們在仙霞之事已了,名山勝景留待他日再賞玩吧。我們也隨冒大哥走一趟,做做魯仲連。我們可以先到山東楊家,唐金峰多半會先找鐵掌神彈楊仲英。」

  冒廣生大喜道:「得女俠同去,那好極了!」

  正是:無端卷起波千尺,鑄錯成仇不忍看。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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