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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五


  §第四十一回 噩耗傳來懸頭驚俠女 奇人忽現鐵掌敗妖僧

  馮琳愕然不知所以,李治道:「阿琳,你做事只圖一時痛快,可不想想那楊柳青的父親曾是唐大哥的恩師。俗語說得好:不看僧面看佛面,你怎麼一動手就用飛刀削掉了人家的頭髮。這一來,事情可不更麻煩嗎?」

  馮琳氣道:「有什麼麻煩,是我結的梁子,待我去解開便是。」

  馮瑛忙道:「妹妹,你可別再生事了。」

  馮琳不再言語,暗中卻又盤算主意。

  馮瑛歎口氣道:「咱們先回去吧。」

  正說話間,忽見西南角天邊突然升起一朵焰火,接著又是幾朵。馮琳道:「咦,這是韓重山的蛇焰箭,他又和誰交上手了?」

  話猶未了,忽又聽得「嗚嗚」的響箭之聲,隨著天風隱隱傳來,一長二短,響了兩次。李治凝神細聽,道:「不好,這是甘大俠呼援的訊號,我在杭州聽過。」

  馮琳遙望火焰升處,道:「就在外面那一座山峰,看來不遠。」

  李治在天山長大,對山路素所熟悉,望了一下,笑道:「看來不遠,走起來可得半天?」

  馮瑛道:「既然是甘大俠的呼援訊號,咱們理應去看看。」

  呂四娘那日與馮瑛分手,分道求醫,到八達嶺東面的康莊,求見廢園老人的好友陳畫師,那畫師一派名士派頭,竹門半掩,在裡面飲酒作畫。呂四娘敲門敲了好一會子,但見他在裡面的竹林下飲一口酒畫兩筆劃,聚精會神,好像不知門外有人似的。

  呂四娘悄悄的推開竹門,走進園中,抬頭一望,不覺呆了。那陳畫師畫的正是她祖父呂留良的肖像,畫中呂留良端坐執著《春秋》雙目炯炯有神,旁邊侍立二人,一個是嚴洪逵,一個是沈在寬。沈在寬的像尚未畫好,但從著墨的輪廓已分辨出來。

  呂四娘咳了一聲,那畫師竟是「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仍然在聚精會神作畫。呂四娘一皺眉頭,大聲說道:「喂,你畫得不像呵!」

  那畫師猶如被人突然打了一拳似的,跳將起來,睜眼說道:「你是誰?我畫的有那點不像?」

  呂四娘微微笑道:「你先告訴我,廢園老人現在何處?我再告訴你那點畫得不像。」

  呂四娘已摸到他藝人乖僻的脾性,因此也就不以普通的客套說話和他交談。

  那畫師又瞪了她一眼,道:「我也正要找廢園老人呢,你找他做什麼?」

  呂四娘笑道:「自然是找他治病了,還用說嗎?」

  那畫師道:「治一個人的病有什麼緊要?而且他也不肯隨便醫人。」

  呂四娘道:「他是一代名醫,若然碰到疑難怪症,就如你碰到絕妙山水一樣,豈肯不施展身手。」

  那畫師哈哈一笑,道:「你說的很有道理。廢園老人若碰到疑難雜症,那的確是你不請他也要去的。你說的是什麼病症,是痲瘋嗎?」

  呂四娘不覺一愕,問道:「什麼痲瘋?」

  那畫師道:「廢園老人很久以來已在思索醫治痲瘋之法,他常說世人都把痲瘋當作絕症,我偏要想出醫絕症之方。」

  呂四娘笑道:「他想出了沒有?」

  那畫師道:「沒有呀!所以我昨天才派人去請他。」

  呂四娘聽他話裡有因,好奇之心大起,不禁問道:「難道是你想出麼?」

  那畫師道:「我對醫事一竅不通,不過我卻知道痲瘋並非絕症了。」

  那畫師說得興起,放下畫筆,續道:「前幾天我們這裡來了一個傻人,把村子裡的幾個痲瘋病人搶去,有人追他,豈知他力大無窮,隨手劈斷幾棵大樹,把那些人嚇了回來。」

  呂四娘心中一動,想道:「這必是毒龍尊者無疑。」

  那畫師續道:「你猜這怪人把患痲瘋病的搶去做什麼?你一定猜不到。」

  呂四娘笑道:「他要將這些痲瘋病人醫好,這有什麼猜想不到。」

  那畫師拍手道:「對呵!你猜著了,我當時卻猜不到。他把那幾個痲瘋病人安放在一個山洞裡,就是八達嶺西南面積石山的那個大岩洞,你去過?」

  呂四娘搖了搖頭,心道:「毒龍尊者來到此間,少不得我要去探他。」

  那畫師續道:「我又扯遠了,你聽我說,這怪人長相兇惡,心地卻好。不過兩天,就把三個病患較輕的痲瘋病者醫好了放回來,皮光肉潔,完全和平常人一樣。還有一個較重的,現在還給他留在山洞裡。」

  歇了一歇,又道:「葉老頭兒(廢園老人)本來是要到我這裡住的,但卻被他的那個姓楊的徒弟請去了,住在南口。他若不趕快來,又要錯過機會了。」

  他那裡料想得到,他和呂四娘說話之際,正是廢園老人畢命之時。

  那畫師說完之後,見呂四娘露出笑容,拍腿說道:「我盡說痲瘋,忘記問你了,你要他醫的是什麼病?」

  呂四娘笑道:「不用了,打擾了你許久,我告辭了!」

  呂四娘心想:廢園老人既在南口楊家,那麼馮瑛一定已找到他了。這畫師昨天才派人去,絕對不會趕過馮瑛的前頭。

  呂四娘滿懷高興,脫口說出告辭的話,不料那畫師一把將她拉著,怒道:「喂,你說的話不算數麼?你說!我那點畫得不像!」

  呂四娘拾起畫筆,道:「你這幅畫有個極大的漏洞。嚴洪逵是呂留良先生的得意弟子,你畫嚴洪逵侍立在他的身邊,那自然可以,可是沈在寬乃是呂葆中的學生,呂葆中是呂留良的兒子,沈在寬連呂留良先生的面都沒見過,他又怎能侍立在他的身邊!」

  那畫師哈哈笑道:「你懂什麼?這真是婦人孺子之見!」

  呂四娘生平最恨別人輕視女子,冷笑說道:「不止是這個漏洞,你畫也畫得不像!」

  那陳畫師名滿天下,聽呂四娘矢口說他畫得不似,甚為惱怒,冷笑說道:「你有多大年紀?諒你也未見過晚村(呂留良字)前輩,你怎知我畫得像與不像?」

  呂四娘笑道:「你畫的呂老先生,形是極似了,神卻不似,你畫得他道貌岸然,一臉肅殺之氣,但實在他卻是平易近人,臉上常帶笑容的。我知道你是想描繪他凜然不可犯的正氣,但卻畫不出他的神情笑貌。」

  那畫師少時曾隨父執聽過呂留良講學,聞言依然一驚,心念果是如此。呂四娘續道:「呂老先生還是形似神不似,那侍立的沈在寬卻是形神都不相似。」

  那畫師怒道:「豈有形也不似的道理?」

  呂四娘道:「沈在寬的臉型不是如此,你畫的只有兩三分相似,我代你畫吧。」

  拾起畫筆,幾筆描成。

  那畫師忽然哈哈大笑,道:「你畫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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