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江湖三女俠 | 上頁 下頁
九〇


  韓重山見是呂四娘來,那裏還敢戀戰,急忙飛身上屋,和董巨川一道逃走,甘鳳池道:「這裏不能住了。」急忙去見店主,道:「明告店主,我們都是幫會中人,在這裏碰到仇家,我們不想牽累於你,請把房錢算清,我們現在就走。」幫會中人鬥毆,當時乃是常事,店主人嚇得面青唇白,那裏還敢收錢,甘鳳池丟下十兩銀子,也不理他。

  魚孃在房內正等得心焦,聽外面廝殺聲聲,又不敢開窗外望,漸漸外面喧聲漸寂,不久白泰官等三人回到房中。魚孃道:「怎麼啦?甘大俠碰到什麼人了?」白泰官道:「別多問啦,快收拾吧,咱們現在就走!」甘鳳池叫道:「車老伯!」床上車鼎豐翻了個身,忽然坐了起來。

  呂四娘喜道:「車老伯,你沒事了?」車鼎豐道:「那個女孩子出手好辣,幸蒙兩位相救。」甘鳳池道:「五哥,你背車老伯。我和八妹斷後。」車鼎豐道:「壽昌書院諸生,都是心懷故國的熱血少年,甘大俠如沒適當地方歇足,不妨在那裏暫駐俠踪。」甘鳳池道:「那好極了。」呂四娘忽道:「七哥,我再到撫衙一趟。」白泰官道:「怎麼你還要去?」呂四娘道:「旅舍的人已去報官,了因那廝知道我們在此,必然親來。」

  甘鳳池笑道:「八妹用意我知道了,那是調虎離山之計。了因來捉我們,我們就去救路師兄。」魚孃道:「呂姐姐,這計策雖好,只是你累了一晚,也該歇歇了。」呂四娘笑道:「不要緊。」吃了幾塊乾糧,喝了一大杯水,身子一扭,展開絕頂輕功,上屋飛走。

  李治和馮琳下了葛嶺,馮琳忐忑不安,李治道:「瑛妹,甘大俠知道你是小孩,不會怪你的。」兩人走了一會,已到旅店附近,忽見一隊官兵,在外巡邏,馮琳道:「不好,咱們快逃。」旅舍中跑出一個和尚,正是了因!

  了因一見馮琳,大怒喝道:「哼!你這小搗亂,往那裏跑?」僧袍一佛,提起斗大的禪杖,呼呼追來,馮琳道:「李哥哥,你替我擋他一陣,我用暗器幫你。」了因輕功雖然不及呂四娘,但比起馮琳卻不知高明多少,一忽兒就追到背後,伸開蒲扇般的大手,當頭抓下。忽然寒光一閃,李治刷的一劍斜側刺來,劍招奇快,了因縮掌斜劈,馮琳一回手射出兩柄飛刀,了因舉杖一撩,兩柄飛刀都被反擊震上高空,遠遠的拋落湖心。

  馮琳發足狂奔,十幾名捕快騎馬急追,了因身形一動,李治刷刷兩劍又迎面刺來了,了因喝道:「你找死!」呼的一杖,「迅雷擊頂」,直向李治頭顱打落,李治身形一晃,劍鋒點向了因胸膛,這一招本是白髮魔女獨門劍法中的殺手,了因一杖擊出,門戶大開,李治以為必然得手,那料了因的禪杖在半空打了一個圈圈,不用撤杖護身,李治已覺得好似一股大力推來,身形不由得倒退兩步,劍點也給杖風震歪。了因大喝一聲,杖尾一起,呼呼聲響,又再掃來。

  李治大吃一驚,不敢硬架,在杖風中一個翻身,仗著劍法輕靈,突然搶攻他左面空門,了因禪杖一立,擋了開去。兩人鬥了十招,李治一口劍疾如擎電,總不讓他禪杖碰著,鬥到酣時,李治劍光一閃,再取他肩上的「風府穴」,了因迎著他的劍勢,杖身一送,那料李治的劍法全與平常劍法相反,明明看他是刺左面偏鋒,不知怎的,卻倏然改向,了因杖頭一點,突覺冷風急勁,劍鋒已到左肩,了因肩頭一縮,左掌往前一抓,李治的劍鋒已點到了因肩上,突然一滑失了重心,竟被了因一抓抓著手腕,動彈不得,長劍噹啷一聲,跌落地上。

  了因左手一舉,把李治平舉起來,待要下摔,忽又縮住。問道:「你是誰人門下?」李治道:「你要殺便殺,何必多問?」了因心想這人劍法奇詭,似乎不在呂四娘之下,倒不可隨便殺他。道:「你能接我三十餘招,也算一條好漢。暫且饒你一命。」五指一緊,用最厲害的分筋錯骨手法,把李治捏得全身麻軟,骨頭鬆散,見李治額上汗珠似黃豆般一顆顆滴下,居然哼也不哼。了因也不禁暗暗讚他硬漢,叫過官差把他綁了,跨上駿馬,再向前追。

  馮琳發足狂奔,背後十幾騎快馬追來,馮琳待他們追得近時,反手一揚,突然發出兩柄飛刀,她的飛刀之技,出於鍾萬堂所傳,含有劇毒,飛刀插入馬眼,毒性登時發作,兩匹馬變了瞎馬,狂叫亂奔,馬上的捕快給摔下地來,幸好沒有跌死。

  迫騎受阻,馮琳緩了口氣,又再飛奔。那班捕快相顧失色。捕頭道:「一個小孩子也捉不著,我們還當什麼公差?」率眾再追,追得緊時,馮琳又依前法,射倒兩匹快馬。如此過了幾次,馮琳暗器囊中只剩下兩柄飛刀,不敢再放。

  捕快們追得更緊,追出一段彎路,驀然前面塵頭大起,一支軍隊迎面奔來,三丈多高的帥字旗上寫著斗大的一個「年」字,被西風捲得獵獵作響。策馬前追的旗牌官見一個女孩跑得飛快,背後七八騎公差飛騎追趕,頗為驚異。一員裨將策馬上前,提起長矛朝著馮琳一指,喝道:「站住!」馮琳在四皇子府中長大,什麼官兒沒有見過,見長矛指到,居然不慌不忙,伸出小手,一把將長矛握著,只一扯,那員裨將竟然給她扯下馬來,馮琳也學他的神氣喝道:「站住!」那員裨將怒道:「你這小孩子好大膽,你叫什麼名字?」馮琳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七八騎捕快先後追到,見大軍在前,不敢妄動。捕頭上前向旗牌官見了個禮,稟道:「這小孩子是寶國禪師要我們追的。」旗牌官道:「誰是寶國禪師?」了因被封寶國禪師,軍中並不知道。捕頭道:「聽說這小孩子是四皇府的人,私逃出來,四皇子派人捉她,寶國禪師便是四皇子所派的人。」旗牌官肅然變色,道:「原來如此,你等一等。」回馬稟告中軍。

  那員裨將給馮琳氣得七竅生煙,兵士們四面圍著,見馮琳一副大人神氣,又可愛又可笑,都圍著看熱鬧。那員裨將給她握著長矛,尷尬之極,豪然挺矛一搠,喝道:「你放不放手?」馮琳一笑喝道:「你放不放手?」暗運內力,將長矛一扯,那員裨將雙手一鬆,一跤跌倒地上。

  兵士們見他們的管帶跌翻在一個女孩子手上,都暗暗好笑。那名軍官老羞成怒,跳起來掄拳就打。周圍的士兵忽然四下散開,一個少年將軍騎著高頭大馬緩緩而來,喝道:「誰在這裏鬧事?」那名軍官急忙住手,稟道:「是這個女孩子鬧事。」

  馮琳也搶著道:「你是帶兵的將軍嗎?為什麼不管部下?大人欺負孩子!」那少年將軍一看,這女孩子笑靨生春,十分可愛,而那名軍官則面青唇腫,軍裝泥汙,狼狽非常。看來明明是軍官吃了大虧,又是驚訝,又是好笑。問道:「你這孩子那裏來的?為何和我的軍官打架?」馮琳道:「我走得好好的,他偏偏要來攔我。」中軍過來稟道:「稟副帥,聽杭州的捕快說,這女孩子是四皇府的人。」少年將軍也微微變色,道:「你請大帥出來。」

  馮琳道:「你管我是那裏的人,我不偷不搶不犯皇法,就是皇帝老子也不能攔我。」少年將軍笑道:「你倒嘴刁。」停了一停,又道:「你的武藝是跟誰學的?」馮琳道:「偏不告訴你。」少年將軍笑道:「你練一趟拳給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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