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江湖三女俠 | 上頁 下頁
六三


  陳美娘在外面聽得哭聲,輕輕敲門,呂四娘開門出來,將事情對甘鳳池夫婦說了。陳美娘暗暗感歎,心想,教一個殘廢的人習練內功,而且還是一個全無根底、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十年也未必能夠,這豈不誤了師妹青春!甘鳳池道:「十年便是十年,古人高義,正須我輩行之。我只是怕師妹沒有靜修之地。」

  呂四娘道:「一念大師的師弟一瓢和尚,日內就將移居仙霞,我可以在那裡結廬傍居,照料在寬。」

  甘鳳池道:「好,我們夫婦送你上山。」

  呂四娘雇了驢車,靠著甘鳳池的易容之術,變了面貌先回家鄉,把父親安葬之後,就隨一瓢和尚到仙霞嶺隱居。甘鳳池下山時對呂四娘道:「將來我們鬥那了因賊禿之時,只怕還要師妹相助。」

  呂四娘道:「這個自然,我在山中,也正可以趁此時機勤修劍訣。」

  自此,沈在寬在呂四娘的照料下,日有進步,不知不覺,過了五年。

  一日清晨,呂四娘照著日常習慣到沈在寬房中,未入房門,在視窗望進,忽見他一個人扶著牆壁走路,這一喜非同小可,趕忙推門進去。沈在寬道:「昨晚我做了吐納功課之後,忽覺氣達重關,上下升沉,又好似胸腹之間,有一團東西,可以上下轉動。我試用力,居然能坐起來,今朝我扶著牆壁,已經從床前行到書案,來回三次了。」

  呂四娘道:「你進境神速,這樣看來,不必十年。但你初初學行,不宜過勞,還是躺回床上休息吧。」

  忽見書桌上有一紙詞箋,寫了幾行大字。嗔道:「你才好一點,又勞神作詩了,我要罰你。」

  抓起詞箋,沈在寬急道:「妹妹,還我!」

  身子顛巍巍的,竟然離開牆壁來搶,立足不穩,一跤跌倒呂四娘懷中,呂四娘急忙把他扶上床上,只見他面紅過耳,呂四娘已一眼把那幾行字看完,原來不是作詩,而是集句,將前人詩詞,集成了一首《浣溪沙》調,詞道:

  誰道飄零不可憐,金爐斷盡小篆香,人生何處似尊前?
  見了又休還似夢,坐來雖近遠如天,斷來能有幾回腸?

  四娘心道:原來他對我還有疑慮。他對我深情眷戀,卻又自慚形穢,怕這姻緣終如鏡花水月,不敢對我吐露衷腸,所以才有這「見了又休還似夢,坐來雖近遠如天。」的感觸。沈在寬呆呆的看著她,呂四娘歎道:「傻哥哥,五年來難道你還沒有明白我的心事?不管你怎樣,我都伴著你。」

  沈在寬眼圈一紅,不覺滴下淚來。兩人執手相看,說不盡柔情蜜意。正在陶醉之中,忽聽得一瓢和尚在外發聲相喚。

  呂四娘悄聲說道:「你好生將息,不要胡思亂想,我去去便回。」

  出了山居,只見一瓢和尚立在峰頭招手。呂四娘跑了上去,問道:「大師招喚,可有何事?」

  一瓢和尚向山下一指,說道:「你看!」

  呂四娘凝眸一看,只見一人疾似星丸,從山下奔上,已到了下面峰腰,一瓢和尚道:「什麼人知道我們隱居在此?莫非是清廷鷹犬麼?」

  呂四娘冷笑道:「若是清廷鷹犬,那就是送死來了。」

  過了一陣,人影越來越現,輪廓依稀可辨。呂四娘奇道:「怎麼會是他?」

  話剛說完,那人已躍上峰頂,發聲叫道:「呂姐姐,你果然在此!」

  呂四娘喜道:「唐曉瀾,啊,幾年不見,你變成大人了。」

  呂四娘替一瓢和尚介紹之後,唐曉瀾道:「呂姐姐,我找得你好苦。」

  呂四娘道:「是麼?誰告訴你的?」

  唐曉瀾道:「甘大俠。但他又不相信我。呂姐姐──」一瓢和尚聽他說話沒頭沒腦,和呂四娘又很親熱,心中一動,說道:「我回去給你們烹茶。」

  唐曉瀾待得一瓢和尚走後,忽然說道:「呂姐姐,你要救我!」

  呂四娘奇道:「為什麼要我救你?」

  唐曉瀾道:「呂姐姐,別人冤枉我,只有你能解救,你相信我嗎?」

  呂四娘柔聲笑道:「小弟弟,我以為你長大了,你還是從前那小孩模樣。你說,什麼人冤枉你了?」

  唐曉瀾顫聲說道:「江湖上的俠義道。」

  呂四娘奇道:「有這樣的事?是誰人領頭?」

  唐曉瀾道:「是我以前的師傅鐵掌神彈楊仲英。」

  呂四娘道:「還有誰?」

  唐曉瀾道:「還有關東四俠他們。」

  呂四娘道:「關東四俠不是你義父周青的朋友,而且和你一路的嗎?」

  唐曉瀾道:「他們本來對我很好,愛我如同子侄。」

  呂四娘道:「那你不要心慌,好好說給我聽。」

  於是唐曉瀾從五年前隨易蘭珠上天山的時候說起。唐曉瀾道:「呂姐姐,你記得嗎?我以前對你說過,我有一對孿生的侄女,生得非常可愛。」

  呂四娘笑道:「我怎麼會不記得呢?我和你在邙山初會之時,八臂神魔背著的那個女娃兒不就是其中之一?」

  唐曉瀾道:「那是姐姐,名喚馮瑛。」

  呂四娘道:「那麼後來雙魔在鐘萬堂手中又搶去一個,那個是妹妹了。」

  唐曉瀾道:「正是。她名叫馮琳。」

  呂四娘道:「這麼說,一對孿生姐妹豈不是都到了雙魔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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