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慧劍心魔 | 上頁 下頁 |
一六四 |
|
原來他給呂鴻秋的銅鈴正巧打著死穴,但因銅鈴是從遠處飛來,力道稍嫌不足,因此要過了片刻,才能致他於死。 呂鴻秋飛出銅鈴,立即策馬上山。回紇的強弓硬弩,已是射不著她。拓跋雄大吃一驚,說道:「一個女子,也這麼厲害。我倒是不可輕敵了。」 巴大維逃了回來請罪,說道:「讓我再帶一彪軍馬前往搶關,我已知道地形,繞過險要之處,側攻他們,一定可以將功贖罪。」 拓跋雄已有怯意,說道:「勝敗兵家常事,巴將軍何必介懷。」巴大維正要堅請,就在此時,只見山頭上處處旌旗,人影綽綽,喊殺之聲,驚天動地,亂箭石頭紛紛打下。 其實山上的義軍人數不過二萬餘眾,只有回紇軍隊的半數。但因山高林密,山下望上去,但見義軍到處出現,急切間怎能判斷敵人的多寡?當真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拓跋雄一來是給呂鴻秋嚇得慌了;二來巴大維是他國中的第一武士,巴大維失利,也大大的挫折了他的士氣,三來他看見義軍的聲勢,幾疑草木皆兵,還怎敢冒險上山去攻擊義軍。 拓跋雄沉吟片刻,說道:「咱們最緊要的任務是赴援京都,解王叔之圍。這股草寇咱們雖然能夠消滅他們,但卻不必在這裏消耗兵力了。」於是下令大軍趕快通過山谷,以免中伏。回紇軍是以騎兵為主,到了平原地帶,他們便可以發揮騎兵之長。 回紇大軍以戰車作為外圍,騎兵在第二圈,步兵則在最內一圈,由騎兵保護。山上的石頭滾下來,有戰車防禦,雖有傷亡,並不很多。回紇的騎兵也發箭向山上射去,掩護大軍行進,當然,他們的弓箭從谷底射向山上,漫無目的,更是不容易殺傷義軍。 木里與獨孤宇按照原來的計畫,待回紇的大軍三停過了兩停,突然一聲令下,將預先斫下的樹木推下山來,塞著了谷口,山頭上的義軍一擁而上,截住了回紇的後軍廝殺。 木里與獨孤宇所定的戰術十分成功,要知他們若然不放過回紇的主力便即出擊的話,那是敵眾我寡的形勢,回紇軍的裝備又遠勝義軍,那自是對義軍不利。如今截著了回紇的後軍廝殺,讓他們首尾不能相顧,回紇的後軍不過萬人,義軍比他們多了一倍,主客的形勢恰好掉轉過來,義軍當然有把握圍殲他們。這個戰略正合乎孫子兵法的「倍則圍之」,與「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的兵學原理。 樹木堵住了谷口,戰車在急切間也衝不過去。回紇的後軍只好在山谷裏與義軍展開了一場激烈的白刃戰。一到了白刃戰的時候,什麼騎兵戰車,都難以發揮原有的戰鬥力了。此時勝負的關鍵,最主要的是決定於雙方的士氣。 拓跋雄聽得後軍被敵人截斷,大大吃驚。巴大維道:「咱們要不要回師解救?」話猶未了,只見山谷那邊塵頭大起,金鼓聲喧,原來是夏侯英與宇文虹霓這支聯軍的前頭部隊趕到。 拓跋雄嘆了口氣,說道:「毒蛇囓腕,壯士斷臂。保全實力要緊,咱們還是趕往師陀京都。」其實他乃是最不明敵方虛實,怯於在不利的地形和敵人作戰。自比「壯士」,那只是厚著面皮所說的門面話了。 義軍與回紇的後軍在山谷中展開非常慘烈的白刃戰,劉芒與褚葆齡殺入回紇軍中,正在浴血猛戰,忽聽得有個清脆的聲音說道:「咦,你看那邊,不是劉大哥和你的齡姐嗎?齡姐,齡姐!」戰場上的廝殺聲震耳欲聾,但因這個少女的聲音儼似銀鈴,十分清脆,而且又是用傳音入密的內功送出,所以劉芒與褚葆齡還是聽見了。 說話的這個少女是鐵凝,和她說話的那個少年,不問可知,當然是展伯承了。 原來這支先鋒部隊是由段克邪率領的。宇文虹霓下了天狼山之後,便挑選五千精騎,撥給段克邪指揮,要他兼程趕路,接應木里的義軍,鐵凝與展伯承自告奮勇與段克邪同作先行。 這支前鋒部隊來得恰是時候,木里的義軍本來已佔優勢,段克邪這支精銳部隊又再投入戰場,更加如虎添翼。回紇的後軍在他們衝擊之下,登時呈現了土崩瓦解的局面。 鐵凝眼尖,先見了劉芒和褚葆齡,於是立即便與展伯承向他們那邊殺去。 鐵凝平時與展伯承說話,總是喜歡把褚葆齡叫作「你的齡姐」的,習慣成了自然,此時不知不覺,也這樣叫了出來。若在平時,褚葆齡聽了,心裏一定多少有點不舒服的,但此時在火熱的戰鬥之中,她根本就沒有想過個人的問題,當然更不會有閒心去琢磨鐵凝的說話是譏諷還是善意了。 劉芒應道:「展兄弟,你過來!」褚葆齡也在叫道:「凝妹,你——」她本來是想叫鐵凝過來的,忽地眼光一瞥,看見一小隊回紇騎兵正在圍攻木里,四部戰車構成了一個小包圍圈。 看來敵人已知道了木里乃是義軍首領,故而不惜犧牲,要把木里置之死地。褚葆齡連忙改口叫道:「凝妹,你們去助木里將軍一臂之力吧,他那邊更需要增援。」 展、鐵二人同聲應道:「是!」鐵凝輕功超妙,身形一掠,越過戰車,使出刺穴的劍法,轉眼間就刺傷了十幾名回紇騎兵。展伯承氣力大,殺退了戰車旁邊的刀斧手,把戰車掀翻,義軍迅即衝入了這個包圍圈,來一個反包圍,把這隊回紇騎兵盡數消滅。 木里喝道:「放下刀槍的不殺!」此時回紇的官兵死傷累累,剩下來的已不到三千人,敗局已成,士無鬥志,果然聽令放下武器,結束了這場慘烈非常的惡鬥。 木里留下一個支隊清理戰場,收容戰俘。清除了谷口的障礙之後,立即下令繼續進軍。此時劉芒與褚葆齡才有空暇與展、鐵二人敘話。 展伯承想不到在這樣的情形下和他們會面,看褚葆齡對待劉芒的神態,似乎他們二人已是和好如初,展伯承自是暗暗為他們歡喜。但另一方面,他也有點害怕由於他與鐵凝的出現,會觸起褚葆齡的感傷,甚或有難堪的情緒。 褚葆齡非常爽朗地招呼了他們,笑道:「我不知道你們早已到師陀來了,聽說你們在京城一役,和師陀的老百姓把回紇軍打得龜縮在王城裏面,不敢出來,真是令人鼓舞。我卻至今才到,對你們可是慚愧了。」 展伯承自小就和褚葆齡同在一起,但如今站在他面前的「齡姐」,卻似換了個新人似的,令他又是驚奇,又是歡喜。過去的「齡姐」雖然有幾分男子氣概,但也往往免不了有多愁善感的時候,而現在的「齡姐」則是個胸襟開闊,言辭爽朗的巾幗鬚眉,這個變化可真是太大了。 展伯承放下了心上的石頭,暗自想道:「怪不得空空前輩和我說:一個人在江湖闖盪幾十年,所得到的磨練和好處,還不及在戰火中磨練一年半載,甚或三兩個月頭,這話當真不錯。空空前輩如今是判若兩人,齡姐也是判若兩人了。」 鐵凝笑道:「你一來就打了這樣漂亮的勝仗,我們都佩服你呢,還說什麼慚愧。嗯,你和劉大哥是幾時見面的?體己的話兒說過了沒有?」鐵凝比褚葆齡小兩三歲,還不脫孩子脾氣,一開口就不知不覺的要和他們開開玩笑。 褚葆齡微微一笑,未曾回答,劉芒已搶著說道:「展兄弟,我正要告訴你,我與褚葆齡是昨日相見的,她和我說了一段佛經的話,很有意思。」 展伯承詫道:「原來齡姐還懂得唸經說法,這我可還不知道呢。她說的那段佛經是什麼,快告訴我。」劉芒道:「好,我告訴你。」他們二人並轡同行,跑在前頭,卻把褚、鐵二女甩在後面了。鐵凝正想追下去,褚葆齡笑道:「就讓他們也說說體己的話兒吧。」 鐵凝恍然如有所悟,說道:「對,他們說他們的,咱們說咱們的。齡姐,你是不是有點討厭我?」 褚葆齡怔了一怔,說道:「這話從何說起?」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