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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回 仗義拔刀維正氣 盜名欺世愧親誼 穆安大吃一驚,說道:「程兄,請恕小弟招待不周,咱們還是回客廳坐吧。」 展、褚二人認得這個被穆莊主稱為「程兄」的人也正就是他們來的時候,看見的那個鄉下老頭,穆家是用最隆重的禮節,奏樂迎賓,將他當作貴客招呼進去的。 如今這個鄉下老頭模樣的人,手裏拿著一桿旱煙袋,一面說話,一面抽煙,意態自得,旁若無人。反而身為武林大豪的穆安,和他說話,卻是必恭必敬,不敢有絲毫怠慢。 原來這個「鄉下老頭」乃是山東最負盛名的武師程德威。他武功高強,還在其次,最令穆安忌憚的是他的脾氣又臭又硬,性子一起,不論你是大官還是巨富,什麼人他都敢得罪的,穆安的武功未必在他之下,但為了怕他生事,就不能不對他必恭必敬了。 不料程德威連穆安的賬也不賣,聽了穆安的話之後,哈哈一笑,說道:「咱們練武的人,最喜歡的就是看人比武,你怎麼要把我趕回客廳去呢?哼,哼,你知不知道,我最討厭的就是和你那班官場人客應酬。」 穆安不敢作聲,心想:「他倘若只是看看,倒也並無大礙。」 不料,程德威看了一陣,又再說道:「這樣的比武,可是太不公平呀!一邊五個大人,一邊只是三個少年。這不是以大欺小,以眾凌寡嗎?我瞧著不大順眼!」 穆安連忙低聲說道:「這不是比武,這是辦案!」心裏暗暗咒罵:「豈有此理,這老頭兒分明是詐作不知。」 程德威大聲說道:「什麼,你說什麼?是官府在你府上辦案嗎?辦什麼案?」 穆安滿面通紅,說道:「程兄,別這麼叫嚷。官府的事,咱們犯不上沾惹。」 程德威大聲說道:「哎呀,這個使刀的少年不是劉振的兒子嗎,他是叫你姑父的呀!哼,哼,豈有此理,今日是你花甲壽辰,要辦案也不能今天在你的府上來辦!何況還是要拿你的嫡親內侄!哼,哼,這真是太不給你老兄面子了!你老兄忍得住,我姓程的可要替你打抱這個不平了!」 穆安急忙叫道:「程兄,不可!」程德威瞪眼道:「為何不可?難道你要助外人拿你的嫡親內侄?」 穆安訥訥說道:「不,不!我家一向是黑道白道兩不沾惹的。」 程德威道:「很好,很好!你既然兩不沾惹,那麼我去沾惹,也就不關你的事了!好,這個不平,我是打定的了。」 程德威口口聲聲說是為穆安「打抱不平」,把穆安當真是弄得啼笑皆非。但穆安雖然恨他「惹事」,卻又不敢阻攔他。 程德威吸了幾口煙,不理穆安,拿著旱煙袋,大踏步的便下場了。程德威其貌不揚,尉遲俊是將門之子,一向住在京師,這兩年雖然到了魏博做事,也還是在官場之中,並非武林人物。他一來不大知道程德威的名頭,見他貌似鄉下老頭,就不把他放在心上,二來穆家對這「鄉下老頭」招待的禮數,竟似比他還要敬重幾分。 尉遲俊給人奉承慣了,為了此事,心中亦是早已有氣。見此時程德威下場,心裏想道:「諒一個鄉下武師,有甚能為?哼,他竟敢目中無人,我倒要挫折挫折他。」於是冷笑道:「姓程的,你是穆家客人,我本該讓你幾分,但你既然要來插手,那可就別怪我不給你面子了。」這話一半是對付程德威,另一半也是說給穆安聽的。 穆安不敢作聲,程德威哈哈笑道:「我從來就不想借任何人的面子。不必扯上穆家,只借穆家的地方打一架吧。」 尉遲俊怒道:「好,打就打!」唰的一鞭向他打去,程德威忽道:「別忙,等下再輪到你。」原來劉芒此時正給一武士迫得手忙腳亂,眼看就會有性命之危。程德威是個武學行家,知道尉遲俊不是三招兩式所能打發,故而先撇開他。 說話之間,程德威身形一弓,倏的就從鞭底竄過,尉遲俊那一鞭打得沙飛石走,方圓三丈之內,都在他鞭勢籠罩之下。但這麼厲害的一招殺手神鞭,竟然給程德威輕輕巧巧、恰到好處的避開。尉遲俊這才吃了一驚,心道:「這糟老頭的身法倒是高明。」 心念未已,只聽得「噹」的一聲,程德威與那名武士已經交上了手。那名武士用的是一柄青銅鐧,重達三十六斤。程德威就用他的那桿旱煙袋作為兵器,舞動起來,輕飄飄的,但卻只是一下,就把那柄沉重的青銅鐧格開了。 那武士大怒,伏身一竄,青銅鐧霍地朝頭打下。程德威冷笑說道:「你這點本領,擋得我的三招,就算你贏。」猛地喝聲「撒手!」旱煙袋一甩,正正打著了這武士的虎口。他這桿旱袋是用熟銅做的煙斗,斗裏還有著未曾抽完的旱煙,煙斗也尚在發熱。這武士的虎口給它一燙,皮肉燒焦,筋酥骨軟,大叫一聲,果然撒手,把那柄青銅銅拋上了半空,一支手吊了下來,竟不能再舉了!程德威哈哈一笑,這才回過頭來,對付尉遲俊。 尉遲俊見他的手下給這「鄉下老頭」一招打得拋了兵器,又驚又怒,喝道:「好呀,姓程的,你不要跑,吃我一鞭!」 程德威哈哈笑道:「我為什麼要跑?我若怕你,我還會伸手管這檔事麼?」話猶未了,只聽得鞭風呼響,尉遲俊已是使出了他家傳鞭法中最厲害的一招殺手——「八方風雨會中州」! 這一招曾令劉芒吃過大虧,也曾令展伯承只有招架之功。如今他義用來對付程德威,他知道程德威比劉、展二人都強,這一招他就更用足精神,把鞭法的威力發揮得淋漓盡致! 程德威「噫」的一聲,說道:「尉遲鞭法,果然名不虛傳。可是要用來打我,只怕也還未必能如你所願!」只見他在千重鞭影之中,將一根旱煙桿舞得滴滴溜溜的轉了幾圈,剎那之間,鋼鞭與旱煙桿已碰擊了十七八下,發出一串震耳欲聾的叮噹之聲,他這根旱煙桿是梨花木做的,竟沒給鋼鞭打斷,而且把尉遲俊力貫鞭梢的水磨鋼鞭盪開了! 但尉遲俊也未吃虧,隨即又是連環三鞭「迴風掃柳」的絕技。程德威兀立如山,衣袂飄飄,擋了他三鞭,尉遲俊緊接著又使一招「八方風雨會中州」。 他已試出這一招即使佔不到便宜也不會吃虧,不妨反覆使用。程德威擋這一招必須用足精神,只要稍有疏失,他還可以乘虛而入。 卻不料程德威早已想好了破他之法,就在他變招之際,程德威忽地笑道:「官老爺最講面子,鄉下老兒先敬你一口煙。」嘴巴張開,笑聲中一股濃煙噴出。原來他在抽煙上也有一樣「絕技」,能夠把那吸進肚子裏的煙過了一陣又全噴出來。 尉遲俊又是個不會抽煙的,給他迎面一噴,煙氣一熏,不由得嗆了一喉,眼淚鼻涕嗆了出來。這樣還不打緊,濃煙迷眼,敵人乘虛打來,如何抵擋? 尉遲俊連忙閉了雙目,騰出左掌,使出劈空掌功夫,掃盪煙霧。但這麼一來,他的這招「八方風雨」,威力可就大大減弱了,程德威喝道:「你也撒手吧!」早煙袋一甩,就像剛才打那武士一樣,滾熱的煙鍋打中了尉遲俊的手腕。尉遲俊大吼一聲,鋼鞭也果然撒手,但他的本領到底不是那武士可比。 程德威雖然打中了他,但在他鞭未脫手之前,也給他的鞭梢刮了一下,手背上起了一道傷痕。不過他練有鐵布衫的功夫,受的只是皮肉之傷,而尉遲俊的一根腕骨,卻給他打碎了! 穆安這一嚇非同小可,情急之下,失聲叫道:「程、程兄請、請手下……」「手下留情」這四個字還未能完全說得出來,程德威冷峻的聲音已經搶在他的前頭說道:「怎麼樣?你是嫌我手底還不夠狠辣麼?好,我反正已經得罪了官老爺,坐牢也好,填命也好,我都豁出去了。穆莊主,你若嫌不夠痛快,只要你出一句聲,我替你殺了這狗官也行!」 穆安給他嚇得面青唇白,心裏想道:「這老混蛋的脾氣又臭又硬,我若代為說情,只怕他越發要做了出來,當真在我家裏做出殺官的命案!」 穆安的武功未必輸給程德威,但他多少總還要顧著一點聲譽,若果公然袒護官府與程德威為敵,他在武林中也勢將沒有立足之地,這後果可能比給官府抄家更壞。因此,他怕了程德威這又臭又硬的脾氣,只好低下了頭,不敢再出一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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