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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


  丘必大本來是想查出鐵凝的來歷之後,然後折磨她的。此時給她罵得七竅生煙,不由得惡念陡生,喝道:「好個刁嘴的臭丫頭,那日我無暇理會你,今日你撞在我的手上,非叫你知道厲害不可!哼,哼,到了我的手中,怕你不吐出你父母的名字?」

  原來他早已看出鐵凝不是尋常人家的女兒,他不但要折磨鐵凝,還要加害她的父母,免除後患。

  鐵凝是初生之犢不畏虎,人家怎麼罵她,她也這麼罵回人家,冷笑道:「丘必大,看在你母親是漢人的份上,我倒也不想殺你。但你若是總是狗性不改,你的狗爪子我非斬斷不可!」

  丘必大正要撲將過來,聽得此言,不覺又是一怔,心道:「這臭丫頭怎知道我的姓名來歷?」

  可是丘必大雖然吃了一驚,動作卻沒有因此緩慢,要想殺害鐵凝之心反而是更加強了。須知丘必大之所以換上漢人服飾,為的就是不想給人看出他是胡人。如今鐵凝不但知道他是胡人,還識破他的來歷,他還怎能放過鐵凝?

  鐵凝揭了丘必大的底細,正自罵得得意,陡然間只覺勁風撲面,丘必大已是一掌打來。鐵凝本也準備好他打來的,卻想不到來得如此之快,招架已來不及,百忙中一個「風刮落花」的身法,斜閃三步,丘必大的手指只差一寸距離,就要抓著她的琵琶骨。

  可是鐵凝雖然閃開,受了他的掌力一震,卻也不禁一個踉蹌,險險跌倒。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電光石火之間,丘必大正要跨上一步,展伯承已是一聲大喝,五指如鉤,疾抓他的虎口。

  展伯承這套小擒拿手法是跟褚遂學的,每一招都是毒辣異常的傷殘手法。丘必大的武功雖然比他高得多,但在近身肉搏之時,許多上乘的武功都用不上,只能像市井之徒打架一樣,與展伯承扭打。

  雙方電光石火的拆了三招,近身纏鬥的小擒拿手法是展伯承高明一些,雙方滾作一團,展伯承拿著他的手腕。

  展伯承正想用力拗斷他的手臂,那知不用力還好,內力一發,陡然間只覺得對方身上也生了一股抗力,本來是他拿著對方的虎口的,一受了對方的反彈力,反而是他的虎口隱隱作痛了。原來丘必大練的是一種邪派的護體神功,受了外力,立即生出反應,展伯承功力既不如他,當然就要吃虧了。

  丘必大雙臂一振,一個翻身,轉而把展伯承壓在下面。但此時鐵凝已是穩了身形,拔出寶劍,喇的一劍,直刺丘必大背心的「大椎穴」。

  這「大椎穴」是人身十二死穴之一,丘必大雖有護體神功,也不敢讓利劍刺中。一覺背後金刃劈風之聲,連忙滾開,卻把展伯承翻了上來,喝道:「你刺!」

  鐵凝的劍法快到極點,倏的劍鋒一轉,又指到了丘必大的背後。丘必大腳步未穩,揮袖一拂,只聽得「嗤」的一聲,接著「當」的一聲,丘必大的衣袖給削去了一截,但鐵凝的寶劍卻給他的袖子拍落。

  展伯承疾忙跳起,亦已拔出劍來,上前衝刺,丘必大雙臂一掀,接著連環飛腳,雙臂掀翻兩張桌子,雙腳也踢起兩張桌子,四張桌子都向著展伯承打去,展伯承難以上前,急忙閃避。

  那掌櫃的嚇得躲在房中顫聲叫道:「你們行行好、行行好,別毀了我的這片小店。」

  鐵凝拾起寶劍,正要上前助陣,展伯承剛好退到她的身邊,忽地將她一拉,說道:「咱們應采上計!」

  古語有雲:「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展伯承這句話即是叫鐵凝快跑,但為了面子,所以繞個彎兒說個「走」字。這人本領太強,鐵凝自忖不是他的對手,也就不敢再戀戰了。當下作勢向前撲擊,口中說道:「不錯,是要採用上計!」

  身子卻倏的一個倒縱,從前進改為後退,與展伯承出了店門。

  丘必大雖是半個漢人,卻聽不懂這句繞了個彎的漢人成語,他擲出了四張桌子,冷笑道:「我倒要看你們有什麼上計!」

  心想:「兩個小娃兒打不過我,難道還能有什麼計謀?」

  話猶未了,只見展、鐵二人已經跑了出去,丘必大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展、鐵二人正要到馬廄去取坐騎,這間小客店所附設的馬廄,是一間茅房,在客店後面。他們剛要繞過一道牆壁,忽聽得「轟隆」一聲,牆壁洞穿,丘必大鑽了出來,喝道:「往那裡跑?」

  原來丘必大在店內被滿地翻倒的桌椅阻住去路,倘若是跟在他們後面,從大門追出,恐防追趕不上,一時性起,索性用硬功撞穿牆壁,來個半途堵截。他是算准了他們要到馬廄取馬的,撞穿的是後牆,一出去就恰好是馬廄的前面。

  鐵凝道:「好,跑不了只好再打!你當姑娘就是怕了你麼?」

  不待丘必大跑來,一劍先刺過去。她是意欲先發制人,殺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丘必大大喝道:「撤劍!」

  左手一勾,右掌拍出,這一招「空手入白刃」的功夫,拿捏時候,使得恰到好處,滿以為這一下鐵凝的寶劍非給他奪了出手不可,那知鐵凝因為剛才已經領教過他的功夫,這次根本就不是打算和他硬碰的。她這一招劍法指東打西,實中套虛,丘必大一掌拍出,鐵凝的劍鋒已經倏的轉了個方向,繞到他的側面去了。

  鐵凝叫道:「大哥,快去搶馬!」口中說話,劍勢絲毫不緩,側面刺他脅下的「愈氣穴」。

  丘必大暴跳如雷,腳跟一旋,雙掌齊發,只得「轟隆」一聲,那茅草搭蓋的馬廄塌了半邊,可是鐵凝極為機靈,她用的是穿花撲蝶的遊身劍法,早已避開正面,丘必大的掌力並未打到她的身上。鐵凝的功夫雖是與對方差得甚遠,但她身法輕靈,劍招奇詭,在十招八招之內,卻是有把握可以應付過去的。

  本來只要鐵凝能夠對付十招,展伯承就有足夠的時間可以到馬廄取馬,他們的坐騎是日行千里的名駒,一上馬背,丘必大就追他們不上了。可是展伯承見敵人的攻勢如此兇猛,卻怎敢拋下鐵凝?

  丘必大眼觀四面,耳聽八方,向鐵凝一擊不中,回過身來,恰好迎上展伯承。鐵凝道:「唉,大哥,你怎麼不聽我的話?」

  話猶未了,陡然間只見刀光耀眼,金鐵交鳴,丘必大也已拔出刀來,就在鐵凝說那一句話的時間,雙方的刀劍已經接連碰擊了七下。

  這閃電般的七招刀劍交擊之中,丘必大接連用了劈、斫、牽引、黏絞、擊、刺六種手法,展伯承雖然也是所學甚雜,邪正兼通,但武學造詣,畢竟不如對方深厚,雙方刀劍第七次交擊之時,展伯承的長劍給對方一翻一絞,險險脫手。丘必大喝聲:「著!」

  第八刀橫腰截斬。

  這一刀名為「夜戰八方」,刀光閃閃,把展伯承前後左右的退路全都封閉,丘必大滿以為展伯承非中刀不可,那知展伯承還有家傳的五禽身法未曾施展,在這危險絕倫之際,身軀平地拔起,在半空中一個翻身,宛如大雁展翅,丘必大的月牙彎刀恰恰從他的腳底削過。

  丘必大吃了一驚,喝道:「你是展元修的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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