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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


  楚平原就是因為知道了這個情況,才毅然離開師陀國的。在他的意思是想保全宇文虹霓的王位,避免師陀國復陷於回紇之手,同時也消弭了內亂的危機。但想不到的是,他離開了師陀國,他的妻子竟也捨棄王位,來「萬里尋夫」!

  楚平原對於宇文虹霓以夫妻情義為重,不惜拋棄王位,萬里尋夫,十分感動。但也不禁為妻子暗暗擔心,心裏想道:「丘必大武功已然如此了得,泰洛是回紇第一高手,其厲害更是可想而知!虹霓怕我遭受他們的傷害,前去追趕他們,只怕反而遭了他們毒手!」

  鐵凝道:「段叔叔和南夏雷都在揚州,要是楚嬸嬸到了揚州,也會有個照應的。此地離山寨不過三日路程,楚叔叔,你——」

  楚平原說道:「從槐樹莊到揚州也還有數千里的路程,我總是放心不下,怕你嬸嬸中途出事。我先去揚州一趟,也好會會克邪,待到揚州回來,我再到金雞嶺拜訪你的爹爹吧!」

  展、鐵二人當然不便留他,但楚平原正想上馬,卻忽然地想起一事,說道:「伯承,我前幾天碰見一個人,也該對你說說。」展伯承怔了一怔,心想自己對江湖上的好漢相識無多,與楚平原共同相熟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不覺有點納罕。

  楚平原笑道:「你想不到是誰麼?她是你小時候最要好的朋友,我記得你們還是以姐弟相稱的呢!」展伯承這才恍然大悟,驚喜交集地問道:「你是說褚、褚——」

  楚平原道:「不錯,正是褚姑娘。三天之前,我在涼州路上,碰見了她。她告訴我,她是到涼州來找一位世伯的。當時我就問她為什麼不是和你同在一起,她說你已經離開她家,也不知你是到那裏去。我看她的神情有點冷淡,好像不大願意提起你的樣子,你們是吵了架麼?」楚平原在褚家住的時候,早已知道褚遂有意將孫女兒許配與展伯承,所以在他的心目之中,也早已是將他們二人當作一對小情人看待的。

  展伯承面上一紅,說道:「並沒吵架,這個,這個——」褚遂之死,說來話長。展伯承一來是見楚平原行色匆匆,難以細說,二來也不知該當如何解釋才是。

  幸喜楚平原急於趕路,也就沒有再問下去,只是笑了一笑,說道:「沒有吵架就好。」展伯承道:「她現在還在涼州麼?」楚平原道:「她說她沒有找著那位世伯,將來準備到揚州一趟。說不定我還可以在揚州見著她呢!你要托我捎什麼話給她麼?」展伯承道:「多謝楚叔叔。見了她就代我問候一聲吧,我沒有什麼特別的話要帶給她。」其實他要說的話太多了,但卻怎好意思托楚平原去說?

  楚平原去了之後,展伯承不覺呆呆的想。鐵凝冷笑道:「你掛念她,她卻在念著別人呢!」

  鐵凝接著冷笑道:「她對楚叔叔說是到涼州投奔一位世伯,你想想,她在涼州有什麼世伯?」

  展伯承無可奈何地說道:「我知道她是去找尋劉芒。涼州的夏侯英與劉芒的父親是八拜之交,她一定是以為劉家父子在夏侯英那兒,所以才去涼州的。」

  鐵凝道:「她在涼州找不著劉芒,又要到揚州去,說來也還是為的劉芒。她希望從南夏雷那條線索,打聽到一點消息。展大哥,你想想,她的心上只有劉芒,根本就沒有你,你卻何苦為她神魂顛倒,如痴如呆?」鐵凝十分為展伯承感到不值,她還沒有學會成年人的那套虛偽,說話之間,對自己的感情絲毫也不加掩飾。

  展伯承苦笑道:「凝妹,你說得我太難堪了。我、我不是這個心事。」

  鐵凝道:「哦,那又是什麼心事?」

  展伯承道:「褚爺爺臨死之時,再三的囑咐我一定要把她找回來的。」

  歇了一歇,又嘆口氣道:「她還未知道爺爺已死,她們祖孫吵翻之後,她一氣離家,在這世上,她感到可以依靠的也就只有劉芒了。她不去找他又去找誰?」

  鐵凝倒也不是怎麼深恨褚葆齡的,只因她這幾個月來與展伯承朝夕相處,不知不覺的由憐生愛,故而總是為展伯承感到不值。聽了展伯承的這番話,鐵凝心中之氣平了一些,轉而覺得褚葆齡孤苦伶仃,處境也是實在令人可憐,於是說道:「展大哥,你既然這樣體貼她,又這樣掛念她,那麼你到揚州去找她吧,我一個人可以回山寨的。」她說的是真心話,但說話的口氣卻不能一時間就改變過來,聽在展伯承的耳中,倒覺得她似是有點負氣了。

  展伯承笑道:「你年紀比她更小,她是我的姐姐,你是我的妹妹,我怎能為了要去找她就把你丟下不管?當然應該先送你回山寨!」

  鐵凝道:「你的好心腸留著去討好你的褚姐姐吧,我不用你來照顧。」話雖如此,心中已是感到一股甜意,覺得展伯承並沒有因為褚葆齡的緣故而冷落了她。

  展伯承笑道:「你不要我照顧我也要照顧你的,誰叫咱們是以兄妹相稱的呢?我對褚姐姐和對你都是一樣,但求心之所安。」

  展伯承說的也是真心話,他是把鐵凝當作小妹妹看,並沒有想到什麼男女私情的。但這幾句話在鐵凝聽來卻又另有會意,不禁臉上一紅,道:「好啦,你既然要送我回去,那就走吧。」此時,天也差不多亮了。

  展伯承道:「別忙,咱們還有一件事情,未曾了結呢。」

  鐵凝怔了一怔,道:「什麼事情未曾了結?」展伯承笑道:「你忘了麼,咱們的房飯錢還未付呢。」

  鐵凝哈哈一笑,說道:「不錯,咱們打壞了這店主人的許多東西,也該賠償給他才是。」

  那店主人驚魂未定,躲在展伯承的房間裏還未敢出來,見他們二人推門而入,又是嚇了一跳,展伯承笑道:「沒事了,那惡賊早已給我們趕跑了。這是我們的房飯錢,另外十兩銀子是打壞了你們的東西,賠給你的。」店主人因禍得福,大喜道謝。展、鐵二人已是出了店門,上馬走了。

  一路上展伯承擔著心事,鬱鬱不樂。他雖然決定了先送鐵凝回金雞嶺,可是心裏也總還是記掛著褚葆齡。心中想道:「劉振被害,劉芒不知下落,這都是為了褚家的寶藏之故。江湖上貪財之輩,想打這批寶藏主意的為數不少,其中消息靈通的或者知道我已經把寶藏運了出去,早已交給了鐵叔叔山寨的弟兄了,但決不是盡人皆知。褚姐姐是與這批寶藏有關係的人,那些不知道真情實況的人,很可能去找她為難。她一個單身女子,在江湖上飄蕩,倘若發生意外,有什麼三長兩短的話,叫我如何對得住死去的褚爺爺呢?但我也不能丟開凝妹不管,只好先到了金雞嶺再說了。」

  展伯承心急如焚,只是想著早日趕到金雞嶺,然後才好抽身去找褚葆齡,於是一路馬不停蹄,匆匆趕路。鐵凝知道他的心事,也沒有心情逗他說笑了。

  兩人快馬疾馳,清晨上路,到了中午時分,已經跑了二百餘里,正想找個地方歇息,忽見前頭也有兩騎快馬跑來,鐵凝「咦」了一聲,叫道:「展大哥你看,來的不是辛叔叔和蓋叔叔麼?」

  那兩個漢子也在叫道:「是鐵姑娘和展世兄麼?哈,我們正在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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