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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這惡客身軀高大,腰上掛著一口長刀,跨開兩腿,站在大堂中間,兇神惡煞的模樣瞅著掌櫃。正因為他是帶著刀而又相貌兇惡,所以其他房間的客人,聽了他的話雖然生氣,卻都只敢在門縫裏偷望,誰都不敢開門出去惹他。

  那掌櫃的進了展伯承的房間,打恭作揖地說道:「請客官幫個忙,你們是兄妹,同住一間房間不打緊,讓出一間房給我招待這位貴客吧。」

  展伯承面上一紅,說道:「不行,不行!」那掌櫃的又再打恭作揖道:「客官,你行行好吧,救我一救!」說至此處,壓低了聲音道:「你瞧那位客官的兇樣,簡直是可以把我吃掉的神氣!」

  展伯承不便對這掌櫃說明他們是假的兄妹,十分為難。鐵凝則按捺不住,發作起來了。

  鐵凝大聲說道:「惡人我見過不少,你怕他,我不怕他!他發惡這房子我就偏不讓給他,看他能夠把我怎麼樣?莫不成當真把我吃了?」說話之時,鐵凝已經打開房門,站了出來。鐵凝在房間裏說話的時候,那惡客已聽得出她是一個尚未成年的女孩子,一個小姑娘竟有如此膽量,不禁令他好生詫異。

  此時鐵凝站了出來,那惡客看清楚了她的相貌,怔了一怔,忽地跨上兩步,面向鐵凝,發出嘿嘿的冷笑。

  鐵凝怒道:「你笑什麼?你待怎樣?」展伯承怕鐵凝吃虧,跟了出來,站在她的旁邊。

  那惡客瞪著眼睛,向展、鐵二人直上直下地打量了片刻,忽地「哼」了一聲,冷笑說道:「原來又是你這個野丫頭。哼,前幾日在路上出口傷人的是你不是?這筆賬我還未曾與你算呢!」

  鐵凝聽了這話,這才驀地想起,原來這個惡客就是那日他們在路上所遇見的四個胡人之一。只因這個胡人面貌頗似漢人,穿的又是漢人的衣裳,所以剛才在黯淡的燈光之下,鐵凝認不出是他。

  鐵凝心中一動,想道:「這廝想必就是宇文虹霓所說的那個母親是漢人的丘必大。」當下冷笑說道:「不錯,那日把你們罵作胡狗的就是我,我一看就知你們不是好人,所以才罵你的。如今看來,我是的確沒有罵錯了!」

  這個惡客果然是回紇國中的第三名高手丘必大,給鐵凝一罵,氣得哇哇大叫,喝道:「臭丫頭,你是誰家女兒?我不屑殺你,說出你父母的名字來吧!」

  鐵凝道:「俗語說『狗仗人勢』,你的主人是誰?說出你主人的名字來吧!」針鋒相對,氣得丘必大更是七竅生煙。

  丘必大本來是想查出鐵凝的來歷之後,然後折磨她的。此時給她罵得七竅生煙,不由得惡念陡生,喝道:「好個刁嘴的臭丫頭,那日我無暇理會你,今日你撞在我的手上,非叫你知道厲害不可!哼,哼,到了我的手中,怕你不吐出你父母的名字?」原來他早已看出鐵凝不是尋常人家的女兒,他不但要折磨鐵凝,還要加害她的父母,免除後患。

  鐵凝是初生之犢不畏虎,人家怎麼罵她,她也這麼罵回人家,冷笑道:「丘必大,看在你母親是漢人的份上,我倒也不想殺你。但你若是總是狗性不改,你的狗爪子我非斬斷不可!」

  丘必大正要撲將過來,聽得此言,不覺又是一怔,心道:「這臭丫頭怎知道我的姓名來歷?」

  可是丘必大雖然吃了一驚,動作卻沒有因此緩慢,要想殺害鐵凝之心反而是更加強了。須知丘必大之所以換上漢人服飾,為的就是不想給人看出他是胡人。如今鐵凝不但知道他是胡人,還識破他的來歷,他還怎能放過鐵凝?

  鐵凝揭了丘必大的底細,正自罵得得意,陡然間只覺勁風撲面,丘必大已是一掌打來。鐵凝本也準備好他打來的,卻想不到來得如此之快,招架已來不及,百忙中一個「風颳落花」的身法,斜閃三步,丘必大的手指只差一寸距離,就要抓著她的琵琶骨。

  可是鐵凝雖然閃開,受了他的掌力一震,卻也不禁一個踉蹌,險險跌倒。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電光石火之間,丘必大正要跨上一步,展伯承已是一聲大喝,五指如鉤,疾抓他的虎口。

  展伯承這套小擒拿手法是跟褚遂學的,每一招都是毒辣異常的傷殘手法。丘必大的武功雖然比他高得多,但在近身肉搏之時,許多上乘的武功都用不上,只能像市井之徒打架一樣,與展伯承扭打。

  雙方電光石火的拆了三招,近身纏鬥的小擒拿手法是展伯承高明一些,雙方滾作一團,展伯承拿著他的手腕。

  展伯承正想用力拗斷他的手臂,那知不用力還好,內力一發,陡然間只覺得對方身上也生了一股抗力,本來是他拿著對方的虎口的,一受了對方的反彈力,反而是他的虎口隱隱作痛了。原來丘必大練的是一種邪派的護體神功,受了外力,立即生出反應,展伯承功力既不如他,當然就要吃虧了。

  丘必大雙臂一振,一個翻身,轉而把展伯承壓在下面。但此時鐵凝已是穩了身形,拔出寶劍,喇的一劍,直刺丘必大背心的「大椎穴」。

  這「大椎穴」是人身十二死穴之一,丘必大雖有護體神功,也不敢讓利劍刺中。一覺背後金刃劈風之聲,連忙滾開,卻把展伯承翻了上來,喝道:「你刺!」

  鐵凝的劍法快到極點,倏的劍鋒一轉,又指到了丘必大的背後。丘必大腳步未穩,揮袖一拂,只聽得「嗤」的一聲,接著「噹」的一聲,丘必大的衣袖給削去了一截,但鐵凝的寶劍卻給他的袖子拍落。

  展伯承疾忙跳起,亦已拔出劍來,上前衝刺,丘必大雙臂一掀,接著連環飛腳,雙臂掀翻兩張桌子,雙腳也踢起兩張桌子,四張桌子都向著展伯承打去,展伯承難以上前,急忙閃避。

  那掌櫃的嚇得躲在房中顫聲叫道:「你們行行好、行行好,別毀了我的這片小店。」

  鐵凝拾起寶劍,正要上前助陣,展伯承剛好退到她的身邊,忽地將她一拉,說道:「咱們應採上計!」古語有云:「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展伯承這句話即是叫鐵凝快跑,但為了面子,所以繞個彎兒說個「走」字。這人本領太強,鐵凝自忖不是他的對手,也就不敢再戀戰了。當下作勢向前撲擊,口中說道:「不錯,是要採用上計!」身子卻倏的一個倒縱,從前進改為後退,與展伯承出了店門。

  丘必大雖是半個漢人,卻聽不懂這句繞了個彎的漢人成語,他擲出了四張桌子,冷笑道:「我倒要看你們有什麼上計!」心想:「兩個小娃兒打不過我,難道還能有什麼計謀?」

  話猶未了,只見展、鐵二人已經跑了出去,丘必大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展、鐵二人正要到馬廄去取坐騎,這間小客店所附設的馬廄,是一間茅房,在客店後面。他們剛要繞過一道牆壁,忽聽得「轟隆」一聲,牆壁洞穿,丘必大鑽了出來,喝道:「往那裏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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