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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杜百英老當益壯,功力彌深,不但展、鐵二人自愧不如,連方辟符夫婦也是暗暗佩服。

  進了岩洞,留在洞中養傷的弟兄見鐵凝回來,還帶來了七八大箱珠寶,都是圍攏了來歡呼跳躍,七口八舌的探問外間情形。

  喧鬧了一陣,杜百英方得靜下來與方辟符他們說話。

  杜百英道:「我們這裏連一片茶葉都沒有了,只好委屈方大俠喝喝開水啦。」

  方辟符道:「我不能與你們共同患難,已經十分慚愧。都是自己人,杜老前輩不必客氣了。杜老前輩今後打算如何?若有需要晚輩效力之處,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杜百英道:「你的鐵師兄想來現在已到金雞嶺了,金雞嶺驟然增加了許多兄弟,一定也感困難,我打算把一部分珠寶先給他們送去,讓他們變賣了也好購糧。

  「另一部分珠寶,我打算叫人拿下山去秘密變賣,給有家室之累的弟兄作安家費用。摩勒這次和大夥兒前往金雞嶺,是分散了走的,有的早去,有的遲去,那些有家室之累的將是最後一批,恐怕現在未曾動身。那些人的名冊住址,只有我知道,給他們送安家費和路上的盤纏,這件事情,只有由我帶人去辦。」

  方辟符道:「金雞嶺離此數千里之遙,要不要我幫忙護送?」

  杜百英道:「我的計畫是這樣,送去金雞嶺的珠寶,我分開來讓一百個人攜帶,每人一個小袋,扮成逃荒的難民,相信可以瞞過官軍耳目。而且分散了走,即使有一兩人被捕,損失也很有限,勝於整車搬運。

  「我倒是想請方大俠夫婦留在這裏幫我們的忙。我要下山與弟兄聯絡,總得十天半月才能回來。官軍將山寨燒成平地之後,料想短期內不會再來,但也不能不防意外。方大俠若能替我擔任留守之責,我就可以放心了。只是卻要委屈你們夫婦住在寒窯,挨挨苦了。」

  方辟符知他是有心照顧,不想令聶隱娘在產後帶著未滿月的嬰兒再度奔波。但他既不能替代杜百英下山辦事,雖然過意不去,也只好同意如此安排。

  聶隱娘笑道:「讓孩子自小多吃點苦,對他的將來會有好處。我就是因為出生在富貴人家,出生之後,要經受許多磨練,方才習慣江湖的生涯。」

  杜百英點了點頭,道:「這也說得是。阿凝,你和伯承又打算如何?是留在這裏還是去找你父親?」

  按照展伯承的意圖,他把外公的寶藏交到了山寨之後,已是了結一樁大事,以後就可以去找尋褚葆齡了,可是當著眾人,他卻不方便出口。

  展伯承正自心思不定,鐵凝已在說道:「我們在這兒幫不上什麼大忙,我想我們還是去金雞嶺找我爹爹的好。」她一句「我們」,把展伯承也包括在內了。

  杜百英點頭道:「對,我也正是意欲如此安排。你們和那一百名攜帶珠寶的弟兄,可以各走各的,但既然是同一條路,倘有什麼風吹草動,彼此也可以有個照應,凡事應當作最壞的打算,也應該作最好的安排,我是希望這一百名弟兄,都能安然到達,一個也沒遭受損失的。」

  杜百英這麼一說,展伯承當然更不好意思提出異議了。

  鐵凝道:「我哥哥倘若回來,請杜公公告訴他一聲,叫他務必邀請華家父女到金雞嶺來與我們相會。」

  鐵錚由華宗岱照料養傷之事,鐵凝在上山的時候已經告訴了杜百英。杜百英說道:「好的。那位華老先生既是段大俠當年的好友,他若到來,我也自會替你爹爹促駕的。」

  說至此處,杜百英忽似想起一件事情,說道:「我也有一件事情,要托你們代辦。」鐵凝道:「什麼事情?」

  杜百英道:「凝兒,你還記得那位綽號神箭手的呂叔叔嗎?」

  鐵凝笑道:「你是說的呂鴻春叔叔嗎?我怎麼會不記得?他有個妹妹綽號金鈴女俠呂鴻秋,呂家兄妹雙俠和獨孤宇、獨孤瑩兄妹雙俠齊名,這兩對兄妹互為婚嫁,呂鴻春娶了獨孤瑩,呂鴻秋嫁了獨孤宇,傳為武林佳話。你看我可記得不錯吧?」

  杜百英笑道:「一點不錯,你這小妞兒對人家這些『佳話』倒很是留心呢。哎呀,公公和你開開玩笑,你可別扯公公的鬚呀。現在公公可要和你們說正經的事了。」

  鐵凝停下了手,笑道:「誰叫你為老不尊,你說正經的事,我就不扯。」

  杜百英說道:「在這山寨被燒之後,大約是在半個月之前,呂鴻春派了一個人來山寨送信,到得山下,他已知道山寨被毀之事,不敢上來。後來他好在碰到一個在山下開茶店的弟兄,這才把呂鴻春的那封信,轉送到我的手中,但這封信卻是寫給你的爹爹的。」

  鐵凝道:「這封信說的什麼?」

  杜百英道:「信封裏只有一張呂鴻春夫妻具名的請柬。」

  鐵凝道:「呂鴻春何事發此請柬?」

  杜百英道:「就是有點奇怪。一般的請柬都會寫明事由的,就是這封請柬不但沒寫事由,連個確實的日子也都沒有告訴人家。」

  方辟符詫道:「此話怎說?難道請宴的日期也可以模稜兩可的嗎?」

  杜百英笑道:「我還是把這張請柬拿出來讓你看看,你就明白了。」

  原來請柬在「敬備薄酌候光」之後,有一行小字注道:「請吾兄在接獲此柬之後,一個月內,光臨寒舍一敘。」既然是一個月內任何一天都可以,這就與普通請柬定實日子的不同了。

  方辟符沉吟道:「看來呂鴻春定是有甚事情,要與鐵師兄商量。但他知道鐵師兄事忙,所以只能希望鐵師兄在一個月內到他家裏。有事商談之『事』,與普通的婚葬嫁娶之事不同,無須有一個固定的日子,只要鐵師兄能來就行了。」

  鐵凝笑道:「呂鴻春之事,我倒可以猜得幾分。」

  杜百英道:「哦,你既知道,那就說吧。」

  鐵凝道:「這件事展大哥是局中人,展大哥,還是由你說吧。」

  展伯承道:「凝妹,你猜想的可是為了獨孤宇那件事麼?」

  鐵凝道:「我想除了這件事,也沒有別的事了。」

  杜百英道:「獨孤宇又出了什麼事?你們別只打啞謎了,快快說吧。」

  展伯承道:「獨孤宇曾與潛伏在盤龍谷中的大盜劉振、劉芒父子聯手,謀奪我外公的寶藏。那一晚我與褚公公曾和他們激戰一場。」當下將這件事的經過簡略的告訴了杜百英。至於劉芒私戀褚葆齡,褚遂因此與他們結仇等等,他就沒有說了。

  杜百英道:「這麼說,呂鴻春敢情就是為了此事要向摩勒解釋,免得他與獨孤宇不和。奇怪,獨孤宇和山寨的交情不薄!這次何以反去相助劉振謀奪你的外公的寶藏。」

  方辟符道:「也說不定這本來就是獨孤宇的意思,卻叫他的妹夫出面,央求我的鐵師兄來給兩方作個調停。」

  杜百英道:「不管是否因了此事,以你爹爹和呂鴻春的交情,他既有請柬到來,就不能置之不理。呂鴻春家住涿縣槐樹莊,你們這次正好路過。阿凝,你就代你爹爹去見一見這位呂叔叔吧。伯承,你年紀大些,較為懂事,此事又可能與你有關,你也正好陪你凝妹同去。」

  展伯承不能推辭,當然只好答應下來,第二日一早,便與鐵凝一同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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