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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獨孤宇、獨孤瑩兄妹雙俠,享譽武林,和段克邪夫婦交情不淺。展伯承曾聽得父母提過他們的名字,卻一時想不起是他。

  褚遂道:「書生打扮,用摺扇作兵器,而又複姓獨孤的,除了獨孤宇還有誰人?好呀,管他什麼大俠小俠,欺負到我頭上來,我好壞也要鬥他一鬥!他們什麼時候來?」

  展伯承問道:「爺爺,你怎麼知道他們要來?」他還沒有說到褚葆齡獻圖之事。

  褚遂道:「齡丫頭跑到劉家,我不用問你,也可想到她是幹什麼的了。哼,哼!他們知道寶藏所在,那還有不來之理!」

  展伯承好生佩服,心想:「薑是老的辣,這話確實不錯。爺爺只是發現寶藏被掘,以後的種種事情,幾乎都已在他算中。」

  既然褚遂知道了這麼多,展伯承當然不便再給他的齡姐遮瞞,當下說道:「他們已定了今晚三更,前來盜寶!」

  褚遂看看窗外,說道:「好,那麼還有半個時辰。你的齡姐也已答應了做他們的內應吧?」

  展伯承十分為難,硬著頭皮道:「這個,嗯,齡姐她倒是勸過那些人不可與你傷了和氣,她,她還是疼著你老人家的。」

  褚遂道:「我不要你說這些廢話,你只說他們要齡丫頭如何算計我?」

  展伯承道:「劉芒的父親交給齡姐一件東西,我不知道那是什麼。」

  話猶未了,褚遂忽地「噓」了一聲,示意叫展伯承不可說話。隨即迅速的撕下了一幅被面,團成兩個布團,塞進展伯承的鼻孔,悄聲說道:「跟我來!」轉身便從窗口跳出。

  展伯承心道:「難道那些人已經來了?他們在使用迷香,爺爺已嗅到了?」跟著褚遂掠過一間瓦面,到了褚遂所住那間的房後窗。

  展伯承把眼望去,只見那窗下站著個人,這剎那間,展伯承嚇得一顆心幾乎要從口腔裏跳出來,他要叫嚷,卻發不出聲音。

  不錯,是有人在使用迷香,但不是劉家父子,而是他的齡姐!

  褚葆齡手上捧著一支細長的竹筒,裊裊輕煙從竹筒噴出,正對著褚遂窗口。展伯承看不見她面部的表情,但卻看出了她在發抖。

  劉家父子知道普通迷香對付不了褚遂,用的是他們特製的「雞鳴五鼓返魂香」,只要吸進少許,就熟睡如泥,非到天亮不醒。醒了之後,也仍然渾身乏力,須得過了十二個時辰才能恢復精神。那時他們早已是遠走高飛了。

  褚葆齡只求他們不與爺爺動手,依計而行。但內心實感不安,點了迷香之後,一直就在發抖。也幸而她在發抖,褚遂的怒氣才稍稍減了一兩分,心道:「這丫頭畢竟還未良心盡喪。」

  展伯承則在恐懼,不知爺爺要如何對付褚葆齡?褚葆齡對他不知又是怎麼個想法,會疑心他是在「出賣」她嗎?心念未已,只聽得「叮」的一聲,褚遂發出一枚銅錢,已把他孫女兒手中的竹筒打落。

  褚葆齡驀地一驚,回頭看時,只見她爺爺面色鐵青,長鬚抖動,正在她的後面。褚葆齡嚇得魂飛魄散,剛叫得一聲:「爺爺!」褚遂已在冷冷說道:「你還知道我是你的爺爺嗎?好呀,我養大了你,你如今卻來反咬爺爺啦!」

  褚葆齡「卜通」一聲跪倒,說道:「爺爺,你打死我吧!但,我,我卻不是想傷害你!」

  展伯承慌忙衝上前去,攀著褚遂的臂膊,叫道:「爺爺,不可!齡姐是受人煽惑,請爺爺恕她一遭!」

  褚遂手臂一振,把展伯承甩開,左掌一抬,閃電般的就向褚葆齡劈下!

  展伯承一聲驚呼,再次衝上前去,把倒在地上的褚葆齡抱起,只見她身無血跡,體軟如綿,展伯承手指扣著她的脈門,她的脈搏也還在跳動。

  原來褚遂雖說是氣怒交加,卻怎捨得當真打死了孫女兒?他只不過是點了褚葆齡的穴道。叫她不能動彈而已,而且他還不敢用重手法點穴,怕傷及褚葆齡的身體。因此褚葆齡雖然不能動彈,不能叫喊,但神智依然清醒,並未昏迷。

  褚遂嘆了口氣說道:「小承子,看在你的份上,我暫且留下這丫頭的性命。待擒了那小流氓,再與她算賬,你與我把她縛了起來!」

  展伯承吃了一驚道:「不必這樣吧?」

  褚遂怒道:「不縛起來,要讓她再與外人串通嗎?你好沒出息,就只知道袒護你的齡姐,你不動手,我來動手!」

  展伯承沒有辦法,只好說道:「爺爺息怒,別氣壞了身子。我給你找根繩子。」

  褚遂早已掏出了一捲粗繩,說道:「不用你去張羅,我已經準備好了。這是準備縛那小流氓的,如今先給她受用。把她推進房去,縛在床柱上。」

  展伯承無可奈何,只好依言行事,將褚葆齡拖進了褚遂的房間,接過了麻繩,心中說道:「齡姐,你可得原諒我,我不能不聽爺爺的話。你今晚之事,也是做得荒唐了些,難怪爺爺惱怒。」

  展伯承心裏在求褚葆齡「原諒」,他的齡姐卻在心裏惱怒他。果然不出展伯承所料,褚葆齡只道是給他「出賣」了,心道:「不是你去告爺爺,爺爺焉能知道?哼,你出賣了我,如今卻來假獻殷勤!」她不能說話,可是那惱怒的眼光,卻比任何說話更具表露了她的抱怨!

  展伯承難過之後,避開了她的目光,胡亂的將她綑縛。

  褚遂喝道:「縛得緊一些!」展伯承道:「是!」心中卻不忍令褚葆齡多受苦痛,雖然將她的雙手反縛在床柱上,卻是打了兩個活結。

  褚遂是因為自己並非用重手法點穴,怕孫女兒逃走,才要展伯承將她縛起來的。但時間緊迫,他已來不及仔細檢查,心中想道:「這丫頭的內功雖有幾分火候,但要自己解穴,至少也還得一個時辰。她也未必就敢逃走。」

  他也想得到展伯承可能手下留情,並未緊縛,但也由得他了。要知褚遂儘管對孫女兒十分氣惱,但卻又是十分疼愛,心情是很為矛盾的。所以當他察覺展伯承處處在護著他的孫女兒,而且三番兩次在向他求情之時,他表面是裝作發怒的樣子,斥責了展伯承,但心裏卻是暗暗歡喜。

  展伯承縛好之後,不敢再與褚葆齡的目光接觸,便即回過頭來。

  這時褚遂已取下了掛在牆上的雁翎刀,彈了一彈,說道:「寶刀啊寶刀,我冷落了你三十年,今天可又要請你出鞘,飽飲奸人之血了!」豪情依舊,但聲音卻甚蒼涼。

  褚葆齡聽在耳中,痛在心裏,她最最害怕的事情在她爺爺口中說出來了,她爺爺要寶刀飲血,那就是下了決心要殺劉家父子了!她不願意劉家父子傷了爺爺,同樣,她也不願意爺爺殺了劉家父子。「呀,要是爺爺當真殺了芒哥……」她眼睛一黑,幾乎就要昏迷,再也想不下去了。

  褚遂道:「別待在這裏了!」拉著展伯承走出房間,反鎖了房門,說道:「小承子,快回房間取你的寶劍,今晚你與我一同迎敵!」

  展伯承道:「爺爺今晚當真是要殺人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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