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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虯髯漢子道:「那咱們就來個先下手為強。待竇元找到這兒,咱們早已取了藏金,遠走高飛啦!」

  書生道:「你能夠十拿九穩,料定了褚遂的孫女兒是來獻寶圖,而且必然給你作內應嗎?」

  虯髯漢子笑道:「她對芒兒一片癡情,你也是看到的了。我敢說是十拿九穩。嘿,嘿,你還未知道呢。」

  書生道:「什麼?」

  虯髯漢子道:「展元修的孤兒一個月前已經來投奔褚遂了。褚遂就是因為想把孫女兒許配于他,才對我的芒兒這麼不客氣的。」

  書生道:「哦,原來如此,卻不知道孤兒怎麼能在竇元的刀下逃得出來?」

  虯髯漢子道:「這就不知道了。那位褚姑娘只是說了有此一事,至於展家夫婦是被人殺的,她也還不肯說呢。不過,她敢於違抗爺爺的命令,不嫁給那小子,這也可見到她是對芒兒誠心誠意的了。可笑我家這渾小子,得到消息之後,最初還醋意沖天,想去找那姓展的小子拼命呢。幸虧他沒有輕舉妄動,要不然得罪褚遂事小,大事可就要壞在他手裡了。哈哈,展家那小子暗中做了我們的幫手,我今天才知道。不過,這小子本人卻還未必知道呢!」

  展伯承聽到這裡,不禁火氣沖天,想道:「劉家父子利用了齡姐,齡姐又利用了我,哼,哼,這真是從何說起!」

  心念未已,忽聽得那虯髯漢子「噓」了一聲,低聲道:「他們來了!不可再談竇元與那展家小子之事啦。」

  果然過了一會,便聽得腳步聲響,褚葆齡與一個少年走進這間房來,正是那個劉芒。

  虯髯漢子與那書生如同看見天上掉下個寶貝,滿面堆歡,站了起來迎接。

  虯髯漢子說道:「褚姑娘,怎不多坐會兒,就要走了?」

  褚葆齡道:「時候不早,我怕爺爺找我。」

  虯髯漢子笑道:「你爺爺忒也管得你緊,還怕你飛了不成?嘿嘿,不過我倒盼望你這頭鳳凰,有一天飛到我家來呢。」

  褚葆齡滿面通紅,半晌說道:「爺爺管我,那也是為了疼我的緣故。劉怕伯,獨孤叔叔,我也有樁事情,想求求你們。」

  虯髯漢子道:「姑娘太客氣了,咱們都是自己人。說吧。」

  褚葆齡輕輕碰了一下劉芒,劉芒說道:「爹,那件事情已辦妥了。褚姑娘想知道咱們下一步棋如何走法?」

  虯髯漢子大喜道:「哦,已辦妥了?」

  劉芒道:「這就是那份東西,爹,你收下吧。」

  展伯承在樹上凝神窺探,隱約看出是一卷紙張,料想是那藏寶圖了。

  虯髯漢子藏好那卷寶圖,說道:「多虧姑娘了。今天晚上,我去拜訪你的爺爺。」

  褚葆齡道:「不,不,這事不能明來。」

  虯髯漢子笑道:「我說的拜訪,是按江湖規矩,待事情辦妥之後,給他留個拜帖。」

  褚葆齡道:「只怕我爺爺也會發覺。你們可千萬不能和我爺爺動手,這就是我所要懇求你們的事情了。」

  虯髯漢子道:「不看僧面看佛面,我怎能與你爺爺傷了和氣。不過,我們也事在必成,要想不傷和氣,只有請褚姑娘你再幫幫忙了。」

  褚葆齡道:「只要你們不與我爺爺動手,你說什麼,我都願依從。寧可事情過了,我再逃出來跟你們。」

  虯髯漢子道:「這東西你藏好了。三更時分,依計而行。」

  展伯承在樹上偷看,卻看不見那件東西。底下的話,虯髯漢子是在褚葆齡耳邊說的,展伯承也聽不見,只見褚葆齡好像不大情願的樣子,但終於還是點了頭。

  褚葆齡道:「好,我走啦!」

  展伯承連忙從樹上溜下,施展輕功,飛快的趕往原處,心亂如麻,忐忑不安。不多一會,褚葆齡也匆匆忙忙地走來了。

  展伯承心裡亂成一片,不知該向褚葆齡說些什麼才好?他現在最最關心的已不是她和劉芒的「幽會」了,而是他們有什麼圖謀?準備怎樣利用「齡姐」來對付她的爺爺?但他知道,他的齡姐是不會像小時候一樣,把什麼話都告訴他的了,他也不能坦坦率率、毫無顧忌的向他的齡姐打聽了。

  他忽地有個奇怪的感覺,齡姐本來是他除了父母之外,最熟悉、最親近的一個人,但現在卻驀地變得如此陌生,他做夢也料想不到,齡姐會與外人串通,利用了他不打緊,還要算計她的爺爺。

  心念未已,褚葆齡已是來到了他的跟前,「噗嗤」笑道:「小承子,怎麼皺著眉頭不說話呀?心裡又在不高興了?」

  展伯承道:「齡姐,你不知我等得多心焦呢!你和那家人家怎的有這許多說話。嗯,我還以為你捨不得回來了呢?」

  他是有意給褚葆齡造成一個印象,以為他在吃醋,掩飾自己的窘態和不安,免得他的齡姐多所猜疑,看出破綻。

  褚葆齡果然格格笑道:「也沒有多少時候,我就是怕你心焦,才趕回來的。小承子,多謝你給我把風,我很感激你,一輩子把你當成我最好的兄弟,你不要不高興啦!」

  但儘管她是滿面堆著笑容,好像平日的樣子和展伯承肆無忌憚的開開玩笑,展伯承卻還是看得出來,她和平日並不一樣,她的「笑」,笑得十分勉強。

  展伯承也勉強笑了一下,說道:「還說時候早呢,你看日頭都快要落山了。我等久了不打緊,只怕爺爺等得心焦。」

  褚葆齡笑道:「爺爺知道咱們是一同出來,他心裡只有高興,決不會嘮叨的。」

  話是如此說,不過提起了爺爺,褚葆齡也就不由自己的加快了腳步,而且眉宇之間,帶著一種茫然的神色。

  展伯承心道:「莫非她也感到了內疚於心?」

  褚葆齡則在心想:「小承子大約不知道我做了些什麼吧?可他的神情卻怎的似乎不對?難道只是因為我去會了劉芒?」

  兩人各懷心事,默默無言地走了一會。褚葆齡忍不住先問道:「小承子,你似乎有什麼心事,是麼?」

  展伯承道:「齡姐,我看你倒是懷著心事!」

  褚葆齡笑道:「你倒狡猾,我說你,你也說我!只要你幫我瞞著爺爺,我那還有什麼心事?」

  展伯承遲遲疑疑,想了半晌,說道:「齡姐,我、我有句話……想、想要問你。」

  褚葆齡「咦」了一聲,問道:「小承子,你今天是怎麼的?有話就乾脆說吧,吞吞吐吐的幹嘛?」

  展伯承道:「是。我想問你,是爺爺和你親些還是那劉芒和你親些?」

  褚葆齡眼皮一翻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展伯承道:「請恕我不會說話,我就是這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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