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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回 鐵盾銀鉤驚惡夢 白雲蒼狗說前因

  褚遂大吃一驚,長鬚抖動,說道:「什麼?你說什麼?你爹娘都被仇家殺害了?仇家是誰?」

  要知展伯承的父母乃是武林中頂兒尖兒的角色,他父親展元修身兼正邪各派之長,武學之博,當世無人能及。他的母親王燕羽雖然稍弱一些,但劍術的造詣和一手出神入化的暗器功夫,在武林中也是罕見的。武林中有三對名聞天下的夫婦,第一對是空空兒與辛芷姑,第二對是鐵摩勒與韓芷芬,第三對就是展元修與王燕羽了。

  正因為展伯承的父母武功如此之高,所以褚遂最初聽得他報告父母雙亡的消息之時,雖然有點感到蹊蹺,但一時之間還不敢想到是仇家所殺。後來見他吞吞吐吐,反而誤會了他的意思,以為他的「難言之隱」,乃是奉了父母遺命來此求親。

  展伯承忍了眼淚,說道:「孫兒就是因為不知仇人是誰,特來向公公請教。另外還有好些疑團,恐怕也只有公公能夠為我釋疑破惑。」

  褚遂勉強定下心神,說道:「那你仔細道來。讓我給你參詳參詳。」

  展伯承道:「我爹爹不幸,去年冬天,走火入魔,患了半身不遂之症。」

  「走火入魔」是練功之時,遭受障礙,而導致的一種災禍,大足以喪身,小也要變成殘廢。展元修的內功基礎屬於邪派,到了功力越高之時,便越為容易招惹「走火入魔」之禍。但像他這樣僅僅半身不遂,已經算是僥倖的了。

  褚遂點了點頭,說道:「怪不得仇人得逞。如此說來,想必是你父遭受『走火入魔』的秘密,給仇人探知,趁機來施毒手的了?但你母親亦非弱者,仇家究竟來了幾人?」

  展伯承道:「只是一人!」褚遂詫道:「只有一人?」心中暗暗一算,當今之世,單打獨鬥,能夠殺得了王燕羽的至多也不過十餘人,但這十幾個人,卻並無一個是與王燕羽有深仇大恨的。

  展伯承接著說道:「不錯,只是一人。」

  「那一晚我在爹爹病榻之前伺候,忽覺勁風颯然,我爹爹將我一推,隨手便將枕頭拋出,他所枕的是個白玉枕頭。我的身子剛剛側過一邊,只聽得噹的一聲,玉枕粉碎,一柄飛錐已是插在床上。倘若不是有玉枕擋這一擋,那柄飛錐定然插進我爹爹的胸膛了!」

  那玉枕是展家的家藏之寶,價值連城,褚遂也曾經見過的。聽說玉枕被飛錐打碎,心中不禁駭然。他倒不只是因為可惜這件稀世之珍,而是驚奇於那人的功力。要知這玉枕乃是一塊一尺多長、五寸多厚的寶玉。比金還堅,比鐵還硬,尋常刀劍,決計不能毀傷。這人只用一柄小小的飛錐,便能將整塊寶玉打碎,而且餘力未盡,還能插到展元修的床上,這人的功力也就可想而知,至少也是不在展元修之下了。

  展伯承接著說道:「我爹爹喝道:『那條線上的朋友?請恕展某不能出迎。你要傷害展某,請光明正大的進來較量吧,偷施暗算,算得什麼好漢?』

  「那人哈哈笑道:『我這柄飛錐不過投石問路而已,就嚇倒了你麼?怎麼,你不敢出來呀?』

  「話猶未了,只聽得『噹』的一聲,聽得出那人是用什麼兵器磕飛了一件暗器。原來我的媽媽也已經趕到了。

  「我不敢離開爹爹,從窗口望出去,只見我媽已拔出寶劍,指著那個人道:『展元修是我丈夫,他有病不能起床,你與他有什麼樑子,我代他接!』

  「那人年約四十開外,濃眉大眼,相貌粗豪。左手拿著一柄月牙鉤,右手舉著一面鐵牌。

  「我媽以為這粗豪漢子是爹爹的仇家,不料這漢子哈哈大笑,接聲便道:『王燕羽,你不認得我,我還認得你!我要找的本來是你!你丈夫既然有病,我先殺了你,再殺你的丈夫!』他能說出我媽閨中名字,顯然是個熟人。

  「我媽卻不認識他,聽他這麼一說,倒是有點詫異。當下暫緩出手,問他道:『你是何人?幾時和我結的冤仇?你要殺我也還罷了,何以還要殺我有病的丈夫?』

  「那人仰天打了一個哈哈,道:『豈只要殺你丈夫,你一家三口,今晚我定要斬草除根,嘿,嘿,可惜你只生了一個孩子,只是殺你一家三口,還未足消我心頭之恨!』

  「我媽聽他說得這樣狠毒,不由得心頭火起,也就不再問他來歷,立即便和他動手。

  「這人的武功非常之強,那柄月牙鉤使將開來,就似一條滿空亂舞的銀蛇,鉤上的月牙便似毒蛇吐信。另一面鐵牌也舞得呼呼風響,擋在前身,當作盾牌。

  「只聽得叮叮噹噹之聲不絕於耳,媽的劍刺到他的身前,都被他這面鐵牌擋住。兩人越鬥越緊。媽的青鋼劍也化成了一道銀虹,與那人的月牙鉤盤旋攻拒,漸漸將兩人的身形都分不大清楚了。我武藝低微,也看不出是誰強誰弱。」

  褚遂聽到這裏,忽地打了一個寒噤,唰的一下,臉色變得灰白,疊聲說道:「奇怪,奇怪!」心裏想道:「這人是使月牙鉤和混元牌的。咦,難道竟是三十年前那重公案,冤冤相報不成?但當年王燕羽趕盡殺絕,卻怎的還留下這一個人來?……」

  展伯承問道:「褚公公,你怎麼啦?」褚遂道:「沒什麼,我正在琢磨這人是誰。你說下去吧。」

  展伯承接下去說道:「我不敢離開爹爹,又想出去幫我媽媽,正在著急。爹爹忽地咬破中指,一口鮮血吐了出來,坐了起來,說道:『承兒,你背我出去!』我見爹爹那個模樣,嚇得慌了,正自遲疑,窗外又傳來了一陣金鐵交鳴之聲,媽和那人鬥得更激烈了。

  「爹爹厲聲說道:『你忍心看你媽死於賊人之手嗎?快背我出去!』我沒法,只好背起爹爹,走出院子。」

  褚遂嘆口氣道:「你爹爹是施展邪派中的天魔解體大法,提起精神,強運玄功,要和仇人拼命的。天魔解體大法最為消耗元氣,但也厲害無比。嗯,你爹爹雖然半身不遂,內功還在,與你媽聯手,也打不過那個人嗎?」

  展伯承道:「我剛走出院子,爹爹叫道:『承兒的媽,你退下。讓我來接這位朋友的高招!』爹爹雖然殘廢,豪氣還是絲毫未減,對方只是一人,他不願與媽聯手。

  「媽媽正鬥到緊處,分不出心神說話。但她卻不肯退下。

  「那人哈哈笑道:『好呀,你們一家三口,全都上吧!省得我一個個動手!』話雖如此,他笑聲微顫,顯然已是有點心慌。

  「就在此時,只聽得『嗤』的一聲,但見青光一閃,媽媽一劍刺中那人胸膛。我不禁又驚又喜,歡呼起來。

  「媽一劍刺去,隨著喝道:『未曾見過你這麼狠毒的人,我與你何冤何仇,你要殺我全家?我倒要看你的心是紅是黑?』

  「媽的話還未說完,我也正在歡呼,忽聽得聲如裂帛,那人一個轉身,上半身衣裳已經解開,原來媽這一劍,不過挑破他的衣裳,還未曾傷著他,他趁勢把上衣掙破了。

  「就在這時,我媽似乎突然受了什麼驚嚇,呆若木雞,第二劍刺到中途,竟是倏然停下,劍尖指著那人道:『你,你是——』我隨著看過去,只見那人的貼身汗衣上繡著一頭老虎,張牙舞爪,神態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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