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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六


  齊勒銘道:「不盡如此。爹爹和他其實也都是彼此佩服對方,惺惺相惜的。不過他們的脾氣也都很硬,要是有第三者在旁,不管這第三者是誰,他們心裡的話就不肯說出來了。所以我敢擔保,咱們一走,他們兩位老人家就會和好如初。」

  穆娟娟忽地歎道:「我們曾受過上官雲龍的恩惠,我和飛鳳又特別投契。說老實話,我倒是有點為她擔憂呢。」

  齊勒銘道:「因為天元比天舒更易變心嗎?」

  穆娟娟道:「楚天舒不過對薑雪君曾經動過追求之念而已,怎能和他們的青梅竹馬之交相提並論?」

  齊勒銘道:「不錯,衛天元可能是愛薑雪君愛得更深。」

  穆娟娟道:「但據我所知,上官飛鳳愛他,絕對不在薑雪君愛他之下。如果給天元知道她用的手段……」

  齊勒銘笑道:「那只是因為她要獲得她心愛的人罷了,我倒覺得她用的那些手段不算過份。」

  穆娟娟歎道:「不錯,當初我也曾經不擇手段,只為要獲得你,你也原諒了我。但只怕衛天元未必也能和你一樣。」

  ***

  衛天元可不知道有人為他擔憂,他現在最著急的事情就是要趕快追上上官飛鳳。

  可惜他一直沒有上官飛鳳的蹤跡,現在已經是他和楚天舒同行的第五天了。

  兩人之間的芥蒂早已消除,一路同行,有說有笑,倒是不覺寂寞。楚天舒把自己在北京那段遭遇,也和衛天元說了。

  最令得衛天元大惑不解的是:「原來飛鳳曾經救過楚天舒的性命,這件事情,為甚麼她從來沒有和我說過呢?」不錯,在北京那段日子,發生的事情太多,但這件事情可不是一件小事,按說上官飛鳳是不該忘記對他說的。

  驀地他想起上官雲龍禁止女兒和他來往之時,說過一句氣憤的話:「莫讓人以為你是千方百計想要他!」上官飛鳳救了楚天舒,自己卻不露面,卻故布疑陣,藉此製造機會,讓楚天舒與齊漱玉作伴,讓他們從共同患難之中增進感情,這是不是也屬於「千方百計」之一呢?

  想至此處,衛天元不覺心中暗自笑道:「不管飛鳳做這件事情是何用意,即使她是怕師妹纏住我不放才用這移花接木之計,那也不能說是損人利己的詭計。若是對大家都有好處的『詭計』,我們寧願她多有幾條這樣的『詭計』。唔,她不把這件事情告訴我,莫非就是怕我取笑她千方百計想要嫁給我吧?」

  他自作聰明,又再想道:「怪不得她屢次問我:『假如你知道我做了甚麼對不住你的事情,你也肯原諒我嗎?』敢情她所指的就是這一件事?」

  不知怎的,他忽地又想起薑雪君來,爺爺曾誤信謠言,以為薑雪君是給上官飛鳳害死的,好在他知道這件事情的真相,已經在爺爺面前替她辯解了。

  「好在我知道雪君之死與她無關,否則我恐怕也會像別人那樣誤會她的。但假如雪君還沒有死的話,她是不是也會使用詭計,令我和雪君分開呢?就像她曾經做過的那件事一樣,令我和師妹分開?」

  他打了一個寒噤,但最後還是這樣想道:「我怎能這樣懷疑飛鳳的品格,我和雪君的感情和我對師妹的感情大不相同,這是飛鳳早就知道了的,她怎會這樣做?」

  他的心事不敢和楚天舒說,楚天舒心裡藏著的那個秘密也沒有和他說。

  兩人一路同行,不知不覺,這一天已經來到了白駝山了,不過從開始登山到攀上主峰,以他們的輕功,恐怕最少也得攀登兩天。

  白駝山的主峰就叫駱駝峰,山上冰雪覆蓋,遠遠望去,當真是活像一頭大駱駝,頭東尾西,鋪著滿身白色的絨毛。這天他們拂曉登山,傍晚時分,方始走到駱駝峰的腰部。饒是他們功力深湛,亦已不禁有點勞累的感覺了。他們在樹林裡找了一個比較平坦的地方搭好帳幕,準備早點睡覺,明天繼續登山。

  山上氣候奇寒,他們攜帶的乾糧都變得好像冰塊一般的又冷又硬了。

  衛天元道:「這幾天嘴裡真是淡出鳥來,待我去獵兩隻雪雞回來開開齋吧。」

  楚天舒道:「天色已晚,還能找到雪雞麼?」

  衛天元道:「正是要趁天色入黑這段時間,雪雞回巢,才容易找。打獵我比你有經驗,生火燒水的事情就麻煩你啦。」楚天舒情知他是要把比較容易的工作留給自己做,但打獵的經驗他也自知是的確不及衛天元,只好答應這樣分工。

  衛天元的運氣倒是不壞,走了沒有多久,便發現一頭雪雞。但那頭雪雞也發現了他,迅速跑入冰塔群中。

  雪山上有許多亙古不化的冰雪,日積月累,越堆越高,如柱如塔。現在出現在衛天元面前的冰塔峰約有十幾個之多,排列得好像陣圖一樣。

  衛天元被雪雞引入冰塔峰中,忽地聽得好像有人輕輕歎了口氣。

  衛天元心頭一震:「莫非又是飛鳳假扮雪君來嚇我麼?」他想起那一次在口到保定老家的晚上,也曾發生同類的情形,當時他在聽到女子的歎息之後,立即追覓,還依稀看見一個好像薑雪君的影子。但可惜還未追上,就遭遇敵人的伏擊,後來幸得上官飛鳳出現,與他聯手,擊敗敵人。他也才知道,原來他所見的那個女子,其實就是上官飛鳳,她是故意模仿薑雪君的裝扮跟蹤他的。不過,儘管他已經知道不是薑雪君,但每想起那天晚上的情形,還是有點疑真疑幻。不是他不相信上官飛鳳的說話,而是他太過思念薑雪君的原故。心底裡還在希望薑雪君仍然活著,甚至,即使只是薑雪君的幽靈出現,他的心裡也感到安慰。

  現在又發生同樣的情形,「好,不管你是人是鬼,我非捉住你不可!」一回頭,只見在一個冰塔下面,站著一個女子,女子面上蒙著黑紗。

  「雪……」「君」字還未叫出來,他就呆住了。這女子穿的是薑雪君的一件衣裳,他見過這件衣裳的。但這個女子卻不是薑雪君。假如是薑雪君的話,即使是披著面紗,他也認得出來的。

  蒙面少女藏身冰塔群中,若隱若現。但還是給衛天元追上了。

  不是薑雪君,也不是上官飛鳳。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是人,不是幽靈。因為冰壁上有她的影子。根據古老的傳說,鬼魂是不會有影子的。

  「你是誰?」衛天元的聲音都不覺有點顫抖了。

  「你為甚麼要知道我是誰?」這女子的音調平平淡淡。一點吃驚的表現都沒有。好像她「忽然」碰上衛天元這件事,本來就是在她意料之中的。

  衛天元呆了一呆,一時間不知怎樣回答才好。只能想到甚麼就說甚麼。

  「你這件衣裳……」怎樣才能把事情說清楚呢?

  「我這件衣裳有甚麼不對嗎?」

  「你這件衣裳好像、好像……」

  「好像怎樣?」

  「好像和我一位朋友的一件衣裳一模一樣。」

  「你以為我是偷她的?」

  「不是……」衛天元已經看得清楚,只是相似而已,並非姜雪君原來那件衣裳。那件衣裳是染有血漬的。

  「既然不是還有甚麼好問?」

  「就只是有點奇怪,奇怪……」衛天元不知怎樣說下去才好。心裡在想:「這神秘女子一定是和薑雪君相識的,並見過她的這件衣裳。」

  他還未想好怎樣用說話試探,那女子忽地把手掌攤開。

  她的手心有塊心形的小石頭。

  衛天元好似著了魔似的,忽地跳起來,向那女子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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