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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上官飛鳳笑道:「這許多名勝古跡還是留待將來慢慢地流覽。」

  衛天元道:「好,那麼咱們走快兩步。」

  過了「五亭橋」,北上就是觀音山了。到了山路的盡頭,衛天元道:「此處名叫蜀崗,崗下有個天下第五泉,崗上那座寺廟。你看見沒有,那就是平山堂了。」

  上官飛鳳道:「好,現在可以走慢一些了。」

  衛天元一面走一面講解:「聽說這座古廟在唐代就有了的。當時有個非常出名的和尚做這間廟的主持。」

  上官飛鳳道:「這老和尚是不是法號鑒真?他是曾經東渡扶桑(即今日本),在彼幫宏揚佛法的?」

  衛天元道:「原來你早已知道這個寺的來歷。」

  上官飛鳳道:「家父雖然不是佛門弟子,但鑒真和尚都是他佩服的古人之一,我這才知道鑒真和尚的故事的,不過,為甚麼大明寺後來改名平山堂,我就不知了。」

  衛天元道:「平山堂是因高與江南諸山相平而得名。據說宋朝的大文豪歐陽修、蘇東坡曾先後在寺中讀書,平山堂這個名字就是蘇東坡改的。如今寺門還懸有他寫的對聯呢。」

  說話之際,他們已經來到了平山堂。上官飛鳳讀那副對聯:

  萬松時灑翠
  一澗自流雲

  上官飛鳳道:「蘇東坡是風流才子,這副對聯也寫得灑脫。」

  衛天元道:「我認識廟中的一個和尚,我要借宿倒是不難,不過,和尚的廟宇,可是不能讓女客留宿。」

  上官飛鳳笑道:「你放心,我要找的那個人不是和尚。」

  平山堂後面有幾座建築,似是富貴人家的別墅。上官飛鳳道:「我只知道這個人是住在平山堂附近的,卻不知是那家人家。」

  衛天元道:「反正不過幾家,咱們逐一去問。」

  上官飛鳳道:「用不著這樣費事。」當下拿出一支笛子,輕輕吹了起來。

  過了一會,只聽得有一家人家,有錚錚錝錝的琴聲傳出來。上官飛鳳就走去扣門。

  大門打開,一個有三綹長須,文人模樣的中年漢子出來迎接。

  上官飛鳳和衛天元走進去,他關上了門,這才發問:「請恕晚生眼拙,似乎未曾見過兩位。不知……」

  上官飛鳳笑道:「你不用這樣文謅謅說話了,你不認識我,也該認識這面靈旗吧?」

  那中年漢子見她拿出靈旗,吃了一驚,連忙行參拜之禮,說道:「原來是大小姐駕到,屬下公冶弘參見。這位朋友是……」

  上官飛鳳道:「他是我的朋友衛天元,外號飛天神龍,想必你該聽過他名字吧?」

  公冶弘心裡想道:「原來江湖上那些流言果然是真的。他是主公未來的愛婿,我可不能怠慢於他。」於是說道:「衛大俠名震江湖,我雖然孤陋寡聞,也是久仰大名的了。請衛大俠上坐,屬下參拜。」

  衛天元哈哈笑道:「我那裡是甚麼大俠,我不過是陪上官姑娘來的,閣下以下屬自居,我更擔當不起。」當下輕輕一攔。他這伸手一攔,看似輕描淡寫,其實已是用上六七分功力。公冶弘跪不下去,但還是屈了半膝。衛天元見他有此功力,也是不覺暗暗吃驚,心裡想道:「他不過是上官雲龍的僕人,飛鳳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想不到居然也是文武全才。僕人如此,主人可想而知。」

  公冶弘道:「大小姐屈駕光臨,不知有何吩咐?」

  上官飛鳳道:「衛大哥來揚州訪友,我反正沒有事情,就陪他來玩。到了揚州,我才想起爹爹似曾說過有一個人替他在揚州辦事的,住在大明寺附近,我就來了。想不到是你。」

  公冶弘道:「屬下最近替主公又搜羅到一批字畫古玩,大小姐要不要過目?」

  上官飛鳳笑道:「字畫古玩,我是外行,興趣不大。待我有空的時候,慢慢再看吧。」

  公冶弘道:「是,是。屬下糊塗,大小姐和衛公子遠道而來,自是應當早些休憩。」

  上官飛鳳道:「說不定待會見我們還要出去,你不必費神照料我們。晚飯我們也吃過了。」頓了一頓,續道:「前兩天我們在金陵的莫愁湖邊一間客店投宿,那間客店的規矩倒是很合我的心意。」

  公冶弘道:「不知是甚麼規矩?」

  上官飛鳳笑道:「也沒甚麼,不過是『貴客自便』這四個字。」

  公冶弘會意,給他們安排了房間,便即告退:「小姐有事喚我我就來,請小姐當作是在自己的家中,不必客氣。」

  衛天元心事如潮,在房中靜坐。二更時分,上官飛鳳前來扣門。

  衛天元道:「你不必替我擔心,早些睡吧。我準備三更時分才去。」

  上官飛鳳道:「我送你一程。晚上看瘦西湖,料想也必定另有一番佳趣。」

  衛天元悶坐無聊,見還有一個更次,便道:「你有這番雅興,我當得奉陪。」

  兩人走到湖邊,月映波心,夜涼如水。上官飛鳳默默無言,倚偎著衛天元,嬌怯的模樣若不勝寒。衛天元道:「啊,你只穿一件單衫。」

  上官飛鳳道:「我是心上寒冷。」

  衛天元道:「你在想甚麼?」

  上官飛鳳沒有回答,半晌說道:「你看湖中有一座山,山上有樓臺亭閣,有人住的嗎?」

  衛天元道:「這座山名叫小金山,因為它酷似鎮江的主山而得名。山上的樓臺亭閣是供遊人休憩的。時候還早,我和你到山上的清風亭坐一會好嗎?」有條長堤伸向湖心,是可以從這條長堤走上小金山的。

  上官飛鳳讀亭前的一副對聯:「兩點金焦隨眼到,六朝粉黛蕩胸開。」金焦指的是鎮江的金山和焦山,在亭中眺望,隱約可見。

  上官飛鳳道:「這是詩人的感慨,你來到此間,卻又有甚麼感慨。」

  衛天元道:「說也奇怪,沒來之前,我的心思很亂。來到揚州之後,心情反而平靜下來了。你問我有甚麼感慨,我也不知從何說起。」

  上官飛鳳道:「我記得你說過『近鄉情更怯』這句話。」

  衛天元道:「如今有你在我身旁,我心裡只有歡喜。」

  上官飛鳳說道:「但再過片刻,你就要離開我了。」

  衛天元笑道:「我又不是一去不回,你怕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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