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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上官飛鳳吁了口氣,說道:「這我就放心了,你知道那是甚麼暗器嗎,那是西藏天魔教的香霧彈,分有毒無毒兩種。但即使是沒有毒那種,也可令人沉睡三天!衛大哥,想不到你的功力不但恢復如初,而且大勝從前了,真是可喜可賀!」

  衛天元也曾聽人說過香霧彈的厲害的。想了一想,恍然大悟,笑道:「這不是我的功力大增之故,而是拜你的松子酒所賜。你給我喝的松子酒,是有了天山雪蓮炮製的碧靈丹溶化其中的,我喝多了這種松子酒,自是百毒不侵了。不過,我也有一件想不到的事情。」

  上官飛鳳道:「甚麼事情?」

  衛天元本來想把見著姜雪君的事說出來的,他心裏猜疑不定,不知見到的是「鬼魂」還是上官飛鳳的故技重施假扮姜雪君?但轉念一想,卻暫且忍著不說,先來一個試探。

  「怎的你也會跑到這裏來?」衛天元笑道。

  上官飛鳳早就料到他有此一問,笑道:「你溜出客店之時,我就跟踪你了。不過你大概一心在想著雪君姐姐,有個人跟著你,你也絲毫沒有察覺。」

  衛天元心頭卜通一跳,說道:「那麼,你是在我之後,而並非在我之前來到這裏的了?」

  上官飛鳳道:「是呀,你因何這樣問我?」

  衛天元連忙問道:「你見著雪君沒有?」

  上官飛鳳笑道:「你見著她了?」

  衛天元道:「是,我見著她了!但卻不知是她的鬼魂,還是,還是……」

  上官飛鳳笑道:「人家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你卻是坐行皆夢,只因無時無刻不在想著雪君姐姐,也難怪就會不是夢中也能見著她了。」

  衛天元道:「我的確是見著她的,並非作夢!」

  上官飛鳳笑道:「你知道見著的是誰嗎?」

  衛天元道:「難道是你?」

  上官飛鳳道:「不錯,是我。我見你在瓦礫場邊如癡似傻的徘徊,還在唉聲嘆氣。我知道你準是在想念雪君姐姐,因此我就從你身旁邊繞過,躲在亂石堆中,想扮雪君姐姐,和你開個玩笑。」

  衛天元思疑不定,說道:「但你穿的是黑色衣裳,我見到的那個女子,穿的卻是白色衣裳!」

  上官飛鳳道:「黑夜之中,你看得這麼清楚?」

  衛天元道:「當時我只看見她的影子一閃即沒,假如她穿的是黑色衣裳,她躲閃得又這麼快,黑暗中我一定連她的影於也看不見的。」

  上官飛鳳道:「你只看見一個人的影子,怎能斷定是她?」

  衛天元道:「她燒成了灰我也認得!而且她平日最喜歡著的是白色衣裳,當我看見那影子的時候,曾感覺眼睛陡然一亮,可知是白影不是黑影。」

  上官飛鳳噗嗤一笑,說道:「在那古廟之中,你也曾經兩次把我當成雪君姐姐!我可是有血有肉的人呢,並未燒成了灰!」

  衛天元給她駁得啞口無言,只能重複說道:「但你穿的可是黑色衣裳,怎能現出白影?」

  上官飛鳳笑道:「你看這是甚麼?」她搖一搖手腕上戴的玉鐲,說道:「這玉鐲是漢白玉,你看見的那團白影就是這個東西!」

  衛天元口中沒說,心裏則在想道:「玉鐲的光影和人的影子我怎能分不出來?」接著又想到了剛才未曾想到的一點:「前幾天我還在病中,神智未清,這才把飛鳳誤認雪君。但剛才我可是清醒的呀!」但因上官飛鳳一口咬定他剛才所見的影子就是她,而且即使按照迷信的說法,死了的人就變成鬼,鬼也是沒有影子的。衛天元只能疑幻疑真,不能和她辯駁下去了。

  上官飛鳳笑道:「天就要亮了,快點回去吧。天亮之前是分外黑暗的,若還在此逗留,更要疑心生暗鬼了。」

  衛天元忽道:「飛鳳,我求你一件事情。你答應了我才走。」

  上官飛鳳道:「你這人真是難纏,又有甚麼事情?」

  衛天元道:「此事不費吹灰之力。請你叫我一聲元哥。」

  上官飛鳳道:「好端端的為甚麼要我叫你元哥?」驀地一省,笑道:「敢情你是聽見雪君叫你?你要我模仿雪君的聲音再叫你一聲?」

  說至此處,嘆口氣道:「元哥,你再這樣胡思亂想下去,會變神經病的。所以我不能模仿雪君的聲音再叫你了。唉,你這樣癡念成狂,說不定聽見蟋蟀的叫聲,也會當成是她在呼喚你呢!」

  衛天元心道:「不對,我聽到的決不是蟋蟀的叫聲!」

  姜雪君的聲音好像還在他的耳邊,「元哥,元哥!」是那樣淒涼欲絕的呼喚。

  不錯,上官飛鳳會「腹語」,會模仿別人的聲音,但姜雪君那樣淒涼欲絕的呼喚,她是決計模仿不來的。因為感情不能偽裝。衛天元也正是因此,才要試一試她的。

  可是上官飛鳳執意不肯,他又怎能勉強她呢?而且他自己也覺得有點委屈上官飛鳳了。

  正在他心亂如麻,疑真疑幻之際,上官飛鳳幽幽嘆了口氣,說道:「每個人都是但求心之所安的,要是你認為死了的人在你的心中所佔的位置,比活著的人還更重要,那你就留在這裏伴雪君姐姐的鬼魂吧。我也不勉強你和我走了。」

  衛天元內疚於心,不覺說道:「你是對我最好的人,我知道,你對我這樣好,我怎會把你當作無關緊要的人?請你別這樣說,你這樣比罵我還難受。」

  上官飛鳳臉上綻出笑容,說道:「你真的這樣認,認為我是對你最好的人?不見得吧?」

  衛天元道:「當然,爺爺對我也是非常好的。但我是他撫養成人的,他把我當作孫兒一樣,對我好是應該的。」

  上官飛鳳道:「我對你好就不應該嗎?你是不是覺得咱們素昧平生,我對你好乃是別有……」

  衛天元道:「不,不是這樣說。你,你別多心……」

  上官飛鳳道:「那該怎樣說?」

  衛天元道:「唉,我也不知該怎樣說。總之我感激你。而且,正因為你我本來素不相識,我更加感激你!」

  上官飛鳳嘆道:「我並不是對每一個素不相識的人都這樣好的。唉,我也不知道為甚麼要對你這樣好?」

  衛天元心中一動,不知怎樣回答才好。

  上官飛鳳看他一眼,忽地說道:「除了你的爺爺,恐怕我也還不是對你最好的人吧?」

  衛天元道:「不錯,漱玉師妹對我也是非常好的。不過,我始終都是把她當作小妹妹。」言下之意,齊漱玉對他的「好」和上官飛鳳對他的「好」似乎不可相提並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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