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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說至此處,唐希舜忽地回過頭來,問徐中嶽道:「徐大俠,你真的沒有見過白駝山主?」

  徐中嶽故作鎮定,說道:「不錯,我是住在穆統領家中,統領府每天人來人往,或許見過也說不定,但我卻確實不知誰是白駝山主。」

  唐希舜道:「真的嗎?這可真是不巧了。我還想向你打聽他們的消息呢。因為我聽說白駝山主那天來到統領府,穆統領只是邀你作陪!」

  徐中嶽訥訥說道:「這,這個……」

  唐希舜冷冷說道:「徐大俠,你不會說我聽來的也是謠言吧?要不要我把證人請出來?」

  那日,白駝山主把穆良駒送回統領府,穆志遙設宴招待,請徐中嶽作陪一事,統領府中的衛士是有不少人知道的。這些衛士,此際差不多都在場中,不過換上便衣,冒充一般的江湖人物而已。

  徐中嶽知道,唐希舜敢於這樣說話,自必是在這些衛士之中,有他的朋友。而以他的身份,倘若是要那個衛士出來作證的話,即使撇開交情不談,那個衛士也不敢不依。因為出來作證,縱然不免要給長官處罰,未必會給處死;但若得罪了唐希舜,唐家使毒的手法可是防不勝防,只怕馬上就要中毒身亡!

  徐中嶽無可奈何,只好說道:「不錯,是,是有這回事。不,不過穆統領只是稱呼那人為宇文先生,可並沒點明他的身份。我真、真的是並沒想到,那位宇文先生,就、就是白駝山主。」這話他倒是從實招來的。

  薑雪君冷笑道:「白駝山主臭名昭彰,穆志遙自是不便點明他的身份。但複姓宇文的人卻似乎不多吧?」

  徐中嶽道:「你不肯相信我與白駝山主並非本來相識,那也只好由你。」

  翦一山道:「唐二公子,多謝你告訴我們關於白駝山主的事情。但似乎不能據此就可以斷定徐中嶽是殺害薑志奇的兇手吧?」

  唐希舜道:「此案與我無關。我的目的,不過是要澄清殺害薑志奇的兇手不是我們唐家的人而已。」說罷,退過一邊。

  原來唐家在武林中的地位很是特殊,他們「自成一國」,倘若不是惹到他們頭上,他們是決不會無緣無故捲入江湖中的糾紛的。他們當然不能算是「俠義道」,但也不能算是邪派人物。

  這次他肯站出來幫薑雪君說話,除了要澄清唐家與此案無關之外,還有一個緣故。他為了找金狐算帳,曾與衛天元「交換情報」,因此他這樣做,也可以說是對衛天元的一種酬報。他幫薑雪君的忙亦即是幫了衛天元的忙了。

  唐家的傳統作風是重視利害關係的,這種幫忙也只能是有限度的幫忙。

  唐希舜暗自思量:「我已經替薑雪君的指控作了一個有利於她的證明,當眾揭出了徐中嶽和白駝山主暗中勾結的事實,單憑這點,我幫衛天元的忙也算得是很不少了。犯不著為他再去得罪翦大先生。」這麼一想,雖然他對「翦大先生」的行為不以為然,卻也不想做得太過分了。

  他那知道這個「翦大先生」並不是真的翦大先生。翦一山用他的哥哥身份出現,在場的人誰也看不出來。

  不過唐希舜的另一個想法,卻是所料不差的。

  要知徐中嶽是有「大俠」之名的,堂堂一個「中州大俠」,暗地裡卻和白駝山主這樣的妖人勾結,的確是單憑這一點,就足以令他在武林中的聲名一墜千丈。

  儘管徐中嶽極力辯稱他並不知道那個穆統領的貴賓就是白駝山主,但在場的人,已是絕大多數不能相信他的話了。

  當下,竊竊私議之聲四起。

  翦一山見形勢不妙,心裡想道:「事到如今,徐中嶽的聲名恐怕是不能顧全了,唯有盡力替他辯解吧。」

  無可奈何,他只好說道:「各位都知道翦某為人,我一向是幫理不幫親,決不會偏擔任何一方的。不錯,我和徐中嶽是老朋友,就我個人來說,我是相信他的話的。但即使退一步來說,就算他和白駝山主本來相識,那也不能證明他是用了白駝山主妻子金狐的毒藥來害死薑志奇呀。

  「不錯,根據薑雪君的指控,她的父親是在那天和徐中嶽喝酒之後,晚上毒發身亡的。但唐二公子剛才也曾說過,這種毒藥是可以由下毒者所用份量的多寡來控制受害者死亡的時間的,焉知薑志奇不是在和徐中嶽喝酒之前就中了毒?而下毒的人正是金狐本人?」

  薑雪君冷笑道:「然則家父毒發身亡之前,對家母所說的那番話,你又如何解釋?你若忘記了,我可以再說一遍。」

  翦一山道:「好,你再說一遍。」

  薑雪君怒道:「家父對家母最後說的那幾句話是:『你不要急於替我報仇,暫時也不要告訴女兒,他、他在洛陽的勢力太大……』話未說完,家父便即毒發身亡!」

  說至此處,薑雪君冷冷的盯著翦一山道:「家父說的這個人總不會是金狐吧?」

  翦一山道:「不錯,假如這幾句話真的是令尊所說,這個人當然是指徐中嶽無疑了。」

  薑雪君道:「家母轉述家父之言,難道還會有假?」

  翦一山道:「可惜當時只有你的母親在場。」

  薑雪君怒道:「你這話是甚麼意思?是懷疑我的母親捏造謊言麼?」

  翦一山不慌不忙的道:「不,我沒有這個意思,令堂也是江湖上聞名的女中豪傑,我豈能懷疑她的人格。而且據我所知,她一向是感激徐中嶽對她一家的照顧,她決不會無緣無故捏造謊言來陷害徐中嶽。」

  薑雪君冷笑道:「家母對你說過感激徐中嶽的話麼?我是她的女兒,難道你比我知道得還更清楚?不過,你既然相信家母說的不是謊話,那還有甚麼值得懷疑?」

  翦一山道:「薑雪君,你是真不懂,還是假裝不懂。唉,我以忠厚為懷,本是不願說出來的,你既然一定要我說,那我只能說出來吧。令堂不是會說假話的人,這點我決不懷疑。但卻懷疑你的轉述!因為令堂沒有造謠陷害徐中嶽的理由,但你卻有!你背夫私戀,要想得到別人的同情,最好的辦法,只有把徐中嶽說成是你的殺父仇人!」

  許多人本來是對徐中嶽頗有懷疑的了,但一聽翦一山說的這番話也似乎言之有理,就不作聲了。

  翦一山繼續說道:「所以我說,可惜當時沒有第三者在場,否則就可以證明你轉述的令堂的那幾句話,是否真的是令尊之言了!」

  薑雪君道:「翦大先生,你說完沒有?」

  翦一山道:「好,你說吧。」

  薑雪君道:「我說你是含血噴人,你是欺負家母死了,死無對證!」

  有些還未知道這件事的人禁不住向旁人打聽:「原來姜志奇的妻子也死了,她是怎麼死的?」這些人礙於「規矩」,不便直接向薑雪君發問。

  薑雪君作了個羅圈揖,說道:「多謝各位對家父家母的關心,還是讓我來回答各位的疑問了。家母是回到洛陽那天晚上被人暗殺的,殺害她的人是個外表道貌岸然,其實卻是假仁假義的老奸巨滑!」

  站在崖下草坪上的那些人,初時本以為薑雪君罵的那人是徐中嶽的,但一聽到後來,卻好像有點不對了。有些人不覺心裡在想:「徐中嶽還未到四十歲年紀,說他『巨滑』還可以,但似乎不能說是『老奸』?」不知不覺之間,就把眼光移到了翦一山身上。

  翦一山力持鎮定,說道:「我倒想知道這個被你形容為老奸巨滑的兇手是誰,你可以明白的說出來嗎?」

  薑雪君一聲冷笑,說道:「你還用得著問我嗎?你做過的事你自己應該知道!」

  翦一山哼了一聲道:「你說的是我?」

  薑雪君道:「不錯,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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