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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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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思南想道:「婉妹有這位韓姑娘作伴,自是最好不過!」當下欣然應命,和楊婉去作韓家父女的客人。 韓大維這才哈哈笑道:「老弟,我請你屈居寒舍,固然是為了避人耳目,但劉老弟也沒有說錯,另一半原因,我的確是想領教你的高明棋術。」 陸崑崙大笑道:「是吧?畢竟是給我這師侄說中了。李盟主,你可要當心一些,韓老前輩是要在你的身上報令師的『一局之仇』呢!」 李思南笑道:「我的棋力和家師相差太遠,根本就夠不上做韓老前輩的『敵手』?那談得上『報仇』二字。嘿,嘿,韓老前輩和我下棋,我只有拱手認輸,甘拜下風。」 韓大維說道:「思南老弟,你別客氣,俗語說『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下棋呢,不用出手,一出口就知『有沒有』了。你剛才說那句話,我就知道你的棋一定下得不錯。」 陸崑崙笑道:「他不是客氣,他是先站好了地步,那麼輸了給你,也只是徒弟輸了,不失他師父的面子。」韓大維哈哈笑道:「說得不錯,思南老弟,原來你還有這份深沉的心思。好,那麼咱們就各自算賬,不必牽連到你師父的帳上。」 李思南住到韓家,韓大維果然每天都要找李思南陪他下棋。李思南反正是不想出去遊玩的,樂得陪他下棋,等候褚、谷二人的消息。 楊婉和韓珮瑛一起,也是極為投合。不過韓珮瑛是個好動的人,卻就不能像父親一樣待在家裏了。 一日,韓珮瑛和楊婉說道:「婉姐,你一向沒到過京城的吧,想不想看看京城的繁華?」 楊婉在山溝裏住了幾年,難得有這機會來到金京,聞言不禁怦然心動,說道:「恐怕不大好吧,萬一出了事……」韓珮瑛笑道:「大都又沒人認得你,你怕什麼?我一個人也是常常獨自出去的,從沒出過事。」 楊婉心裏想道:「我現在已經改容易貌,莫說此地沒有熟人,即使碰上熟人,他也不知是我。」當下說道:「好,我扮作你的丫環,你帶我出去,不過……」韓珮瑛道:「不過什麼?」楊婉道:「不過,只怕你的爹爹不放心吧。咱們去問問他再說。」 韓珮瑛笑道:「你是怕李大哥不放心,不許你去,對嗎?好姐姐,咱們不告訴他就是。」楊婉遲疑道:「這不大好吧?」韓珮瑛說道:「他們迷頭迷腦地下棋,那顧得住咱們?只怕咱們回來了,他們的棋還未下完呢!」 果然是給韓珮瑛說中,這日韓大維照例的又是和李思南在棋盤上廝殺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不知不覺當真是「天昏地暗」——到了黃昏的時分了。 可是出乎韓珮瑛意料之外的是:她們卻不能依時回來。 韓大維和李思南是在園子裏的一間涼亭下棋的,瞑色四合,棋盤上犬牙交錯的形勢已經是看得不大清楚了。李思南笑道:「這盤算我輸了,咱們也該進去啦。」韓大維道:「承讓,承讓。這一局棋依理說我可以贏你,不過只怕也得大費心力了,所以我還是要領你的情!」李思南心裏正自好笑,這老頭兒好勝,忽聽得韓大維「咦」了一聲。 原來韓大維忽地瞿然一省,省起今日下午,女兒從未來過。 李思南只道他是看出棋盤上有甚破綻,便道:「的確是我輸了,老伯不必推敲啦。」韓大維道:「不是這個。喂,思南賢侄,你可記得楊姑娘來過沒有?」 李思南道:「沒有來過。她本來就不大喜歡下棋的。」韓大維道:「可是珮瑛每天都和她來的呢,奇怪,今天怎麼不見她們?」 李思南這才著了慌,說道:「或許他們今天是親自下廚,忙著給咱們弄飯吧?」 兩人連忙進去一看,那裏找得著她們?韓大維家裏的傭人只有一個廚子,一個老王,這兩個人是不進內堂的,當然也不知道小姐的去向。 韓大維安慰李思南道:「想必是小女陪楊姑娘出去玩了,她平日也是常常出去的。我想大約是不會出事的。咱們遲一些吃飯。」他話是這樣說,心裏可也慌了。 韓珮瑛和楊婉到了那裏呢? 楊婉和韓珮瑛走上大街,只見車如流水馬如龍,端的是好一番熱鬧景象。在那穿梭來往的行人之中,綠女紅男,黃童白叟,各式各樣的人,應有盡有。原來在金國統治下的大都,婦女「拋頭露面」是並不當作一回事的,不似南宋,婦女必須謬守「禮教」,以「足跡不出閨門」,方才算得是有教養的「良家婦女」。楊婉看見行人中有男有女,也沒發覺有人特別注意她,方始放下了心。 韓珮瑛帶楊婉在皇城外面走了一圈,讓她見識用金碧輝煌的琉璃瓦所蓋的宮殿,然後到城中幾處風景名勝之地遊覽,看看日頭過午,楊婉恐怕李思南掛念,說道:「咱們該回去了吧?」 韓珮瑛遊興未闌,笑道:「你急什麼,好不容易出來一趟,要玩就玩個痛快。大都最熱鬧的地方,你還沒有去呢。」楊婉道:「那是什麼地方?」 韓珮瑛道:「那地方名叫天橋,有一大片廣場,場中有各式各樣的雜耍,無數各具特色的小食攤子,還有你所想買的胭脂水粉雕刻方玩之類的雜貨,甚至還可以用很便宜的價錢買到主人的字畫,其中不乏名家的真跡,當然這就要看機緣了。」 楊婉給她說得怦然心動,想道:「日落之前趕回去,想來他們的棋還未下完。」便道:「也好,那麼咱們就去看看。」 到了天橋,楊婉買了幾件書房的小擺設,準備帶回去送給李思南,忽聽得鑼聲噹噹,原來是有兩父女在她們的附近佔了一個場子賣藝,剛剛開場。韓珮瑛性喜熱鬧,看了一眼,說道:「那小姑娘似乎有點玩藝,樣子也長得不錯,咱們過去仔細瞧瞧。」 這時已有許多遊人被吸引了來,場子的外面圍成一個圓圈了。楊婉皺皺眉頭,低聲說道:「和那些人擠在一起,我不習慣。」韓珮瑛道:「好,那咱們就站遠一點瞧。」 楊婉不想太過拂逆她的意想,便與她一同過去。正行走間,忽地有個男子斜刺撞來,楊婉冷不及防,竟然給他碰著。 韓珮瑛斥道:「你走路不帶眼嗎?」一掌向他推去。不料旁邊又有一個男子突然竄出,攔在她的面前,揮臂招架,韓珮瑛那一掌推去,只覺得一股勁力反推過來。韓珮瑛吃了一驚,想不到在這個品流複雜的地方,竟然碰上了一個武功高手。 那人冷笑道:「這個地方,誰都可以來玩,你怕給人輕薄,就別出來!哼,何況正主兒都未出聲,要你多管閒事?」韓珮瑛本來還以為先前那人是「無心之失」,未曾想到他是有心調戲楊婉的,此時這「輕薄」二字從那個人的同黨口中說出,韓珮瑛方知他們是有心惹事,不覺大怒。 正當韓珮瑛發覺那人是個武功高手,大吃一驚之際,楊婉也認出碰撞她的那個人是誰了,楊婉這一驚比韓珮瑛更甚。 原來那個人不是別人,竟是蒙古的四王子拖雷。他改換了金國平民的裝束。 拖雷笑嘻嘻的作揖說道:「楊姑娘,幸會,幸會!想不到咱們在這裏又見著了。」 楊婉這一驚非同小可,但她也是個機靈的人,一驚之後,立即想到:「拖雷認出是我,當然是有意來難為我的。要想脫險,只有先下手為強了。」她知道拖雷雖然精於騎射,武功自忖還可以勝得過他,當下主意一定,立即便是一招近身的小擒拿手法,向拖雷的琵琶骨抓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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