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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九


  茶館主人這才放下心上的石頭,哈哈笑道:「那我就勸你老兄不必打這主意了。」

  谷函虛道:「為什麼?」

  茶館主人也放低聲音說道:「你老兄是外路人,我不怕說給你聽。這成大財主乃是個為富不仁的財主,他有個外號叫活閻羅,他不打咱們窮人的主意已經好了,你還想打他的主意?給他看破了賣假藥,只怕你要給他白做三年長工呢!」

  谷涵虛伸伸舌頭,說道:「這麼厲害!」

  茶館主人道:「不厲害也不叫活閻羅了!」

  谷涵虛道:「成家有什麼喜慶之事?我一路上碰到好多騎馬的人,敢情都是到他家喝喜酒的。」

  茶館主人道:「他的兒子,今日娶親,這兩天從小店門前經過的賀客可真不少呢,所以我才會以為你老兄也是去喝喜酒的。」接著又低聲道:「這門親事是搶來的!」

  谷涵虛吃了一驚,說道:「是搶親?」

  茶館主人道:「是呀,那個可憐的女子還是外地人呢!」

  谷涵虛更是吃驚,心裏想道:「莫非就是嚴浣?」

  茶館主人看看天色,說道:「這個時候恐怕已在拜堂。唉,那女子真可憐!」想和谷涵虛說那女子的事情,谷涵虛已是雙手一拱,說道:「多謝老丈見告。」忙的便跑出去了。

  谷涵虛暗自思量:「按說嚴浣的武功,不應該落在一個土霸的手裏,但只怕眾寡不敵,失手被擒,也是有的。不管是不是她,這樁事既然給我撞上,我就非管不可!」

  此時正是中午時分。谷涵虛聽說是午時成親,只怕去得遲了,趕不上拜堂,那時要衝進內宅去把新娘子救出來,可就費事多了。於是邁開腳步,跑進黑石莊,果然隱隱聽得有嗩吶的樂聲,谷涵虛便朝著那個方向飛跑,也顧不得路旁的人驚訝了。

  方向沒有跑錯,不消片刻,谷涵虛已是來到了那成大財主的門前。

  谷涵虛放慢腳步,暗自思量:「想個什麼法兒混進去呢?嗯,若是無法可施,那也只好硬闖了。」

  心念未已,忽聽得健馬嘶鳴之聲,有四騎馬同時來到。但這四個客人卻似乎並非一夥,走在前面的是一式打扮的三個黑衣漢子,從後面道上的是一個白袍少年。這白袍少年面有如冠玉,騎的也是一匹白馬,越發顯得豐神俊秀,意態瀟灑。

  谷涵虛的目光登時給這少年吸引過去,他注意不是這個少年的面貌,而是他騎的這匹白馬。谷涵虛善於相馬,一看就知道這是一匹十分難得的名駒。

  那三個黑衣漢子又驚又喜,說道:「白公子你也來了?令尊可好?」看來這個姓白的少年乃是大有來頭的人物。

  那白公子也抱拳說道:「想不到在這裏遇上了你們祝氏三雄,幸會,幸會,家父時常和我提起你們的。」

  成家的知客連忙上前迎接貴賓,對這姓白的少年尤其恭敬。這少年跳下馬來,說道:「多煩你們給我照料這匹坐騎,觀過禮後,我便要走的。」成家的知客說道:「難得白家公子來這一趟,請讓敝主人略盡地主之誼,多住兩天吧。」

  那姓白的少年道:「我是奉了家父之命,有事前往薊州的,路經此地,聽說貴莊的少莊主大喜,特來道賀,恐怕不能久留了。」成家的知客道:「白公子既然有事,我們也不能勉強,請公子放心,公子的寶騎,我們自會細心照料。」

  谷涵虛跟在他們後面,便想進去,那知客道:「白公子,祝大哥,這位朋友是和你們一起的嗎?」那姓白的少年看了谷涵虛一眼,似乎有點詫異,說道:「請問這位朋友高姓大名。」原來他從谷涵虛精華內蘊的目光,業已看出了谷涵虛是個內功高明之士,是以說話相當客氣。

  谷涵虛道:「小人是個走方郎中,賤名不足以汙清聽。」

  那三個黑衣漢子卻沒有這個眼力,很不客氣地說道:「誰知道他是幹什麼的?不認識!」

  成家的僕役一聽谷涵虛和這兩批人都沒關係,便即上前攔阻。那姓白的少年本來想給谷涵虛說兩句好話的,便轉念一想:「我又不知他的來歷,何必多管閒事?」於是不發一言,默默地便跟知客進去。

  谷涵虛道:「我不是告訴你們我是走方郎中嗎?貴府辦喜事,我來賣藥,請你們讓我進去吧!」那些惡僕紛紛罵道:「混賬,混賬,你是有意來觸霉頭的是不是?」

  姓白那少年和祝氏三雄此時已經踏進內院,和他們相識的人很多,紛紛上來和他們寒暄。

  谷涵虛忽地隱約聽得有人說出「搶親」字,不禁心頭一動,連忙豎起耳朵來聽。說話的聲音很輕,原來是祝氏三雄中的老二和一個人躲在一角偷偷議論。谷涵虛有聽風辨器的本領,能夠在諸聲雜作之中,「捕捉」他所要聽的那個聲音,但由於賓客實在太嘈雜了,聽起來還是十分吃力。

  只聽得祝老二跟著輕聲笑道:「這可真是無獨有偶!」此時成家的豪奴正在攔阻谷涵虛,罵他來觸霉頭,中間一句話谷涵虛聽不清楚,跟著聽得那個人說道:「哦,原來冀北道上也有這樣一樁事情。」祝老二道:「是呀,成莊主也就是黑石莊主,所以我說這豈不是無獨有偶嗎?」

  那豪奴見谷涵虛不理不睬,大怒說道:「你裝傻嗎?滾出去。」不但動口,而且動手來推谷涵虛了。

  不推自可,一推之下,只聽得「卜通」一聲,倒下來的不是谷涵虛,而是那個豪奴變成了滾地葫蘆。

  原來谷涵虛因為事情緊急,已經放棄混進去的打算,決定硬闖了。他有「沾衣十八跌」的武功,若非手下留情,那個豪奴吃虧還要更大。

  那個豪奴躺在地上破口大罵:「豈有此理,你這小子打人!」谷涵虛笑道:「你別著慌,你若受傷,待會兒我給藥醫你。」雙臂一振,又跌翻了幾個豪奴,立即便往裏闖。未曾倒的知道厲害,只敢大呼小叫,卻沒一個人敢上去攔他。

  恰巧就在這個時候,鞭炮噼噼啪啪地響了起來,禮堂中八音齊奏,新人正在「上堂」了。

  喧鬧的聲音給鞭炮聲和樂聲蓋過,裏面的人也不知道外面在鬧些什麼,只道是無關輕重的小事,大家忙於觀禮,也就沒有人來管了。

  谷涵虛在煙霧的遮掩下鑽進人叢,逕入禮堂,想找那祝老二,卻沒有找著。只聽得祝老大說道:「咱們來得正是時候,我還恐怕趕不上拜堂呢。」

  旁邊有個人小聲說道:「本來是午時行禮的,聽說新娘子不願出來,所以才拖到這個時候。想必是已經費了許多唇舌來勸她的了。」

  谷涵虛心裏想道:「肯出來拜堂的,只怕多半不是嚴浣了。但既來到,總得查個水落石出。」心念未已,只見新郎和新娘已經一同出來,那新娘子是有兩個健婦扶著的,顯然是遭受挾持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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