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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二


  谷涵虛道:「我想女兒在母親面前說話容易一些。你不要怕難為情,和你母親說吧。坦白地告訴她,你喜歡的是我,求她成全我們,說不定伯母會答應的。」

  嚴浣搖了搖頭,嘆口氣道:「我坦白告訴你吧,這是做夢!媽比爹更難說話!爹還記著你的恩情,說是要報答你。媽卻禁止我以後和你再見面了呢。她天天都在教訓我,要我謹遵禮法,恨不得我腳步不出閨門,乖乖地等著上花轎,這才是她的好女兒,你叫我如何向她說情?」

  谷涵虛道:「那麼令尊面前,是否還有挽回餘地?」

  嚴浣又嘆了口氣,說道:「張家是爹爹的好朋友,他決不會許我退婚的。爹爹的脾氣雖然沒有媽的固執,也是個極愛面子的人。他認為是有辱門風的事情,怎樣說也沒有用。」

  嚴浣停了片刻,接著又道:「你這次在小金川幫了我爹爹這樣的大忙,我本以為事情可有轉機的,誰知還是一樣。嗯,說起來我倒想問一問你,那次怎會有這樣恰巧好讓你碰上了?」

  谷涵虛笑道:「不是巧遇,是我有心跟踪你們的。你不是說過你們將有小金川之行嗎,我在那條路上等候了差不多一個月呢,滇南七虎還是隨後來的。」

  孟明霞聽到這裏,方始明白:「原來他們是早就相識的,並非表姐一見鍾情。」

  嚴浣道:「可惜卻辜負你的苦心了。」

  谷涵虛道:「滇南七虎要害你的爹爹,即使你我並不相識,這件事情給我知道了,我也是不能不管的。我倒是佩服你的苦心,你那次裝作與我並不相識,裝得真像。幸虧如此,否則讓你爹爹知道,那就恐怕更糟了。」

  嚴浣道:「苦心也沒有用,現在已經是糟透了。依我看來,你回去求玉峰道長設法也沒有用。玉峰道長雖然是我爹爹尊敬的人,但總比不上他的面子要緊。他不會容許有個悔婚的女兒!」

  谷涵虛道:「這樣說來,咱們竟是沒有法子可想了麼?」

  嚴浣嘆了口氣,說道:「我的法子,你又不肯依從。」

  谷涵虛道:「私奔?」嚴浣道:「不錯,除了私奔,那還有別的路可走!」谷涵虛道:「那豈不是更要氣壞你的爹娘?我、我也怕你受不住人家閒話,將來在人前抬不起頭來,會後悔的。」

  嚴浣道:「我想過了,咱們這麼一走,爹娘當然是要大大生氣,一定不會認我這個女兒的。但過了三年五載,爹娘老了,他們會想念我的,那時咱們再去求情,我想他們多半會收回成命。

  「至於說到別人的閒話,我根本就不放在心上。這是咱們兩人的事情,只要你我覺得幸福,管它別人說些什麼!」

  孟明霞躲在樹上偷聽,聽到這裏,心中暗暗讚嘆:「表姐真不愧是敢作敢為的巾幗鬚眉。谷涵虛身為男子,倒似不如她呢。」本來孟明霞起初也是不大贊同表姐私奔的,此時不知不覺受了表姐的影響,反而恐怕谷涵虛不敢答應了。

  一陣風吹過,茅草獵獵作響,孟明霞聽得出神,根本沒有留意這聲音有點異樣。

  谷涵虛牙根一咬,毅然說道:「好,既然你都不怕,我還怕些什麼!你要不要回去收拾東西?」

  嚴浣笑靨如花,說道:「我只要你,別的什麼都不要啦!」

  谷涵虛道:「好,那麼咱們現在就走!」

  話猶未了,忽聽得一個冷峭的聲音說道:「走?走得這麼容易!」

  茅草叢中,突然竄出四五人來,說話的人是個二十來歲的少年,手中拿著一柄明晃晃的利劍,指著谷涵虛,臉上好像刮得下一層霜。

  谷涵虛大吃一驚,失聲叫道:「你、你、你是……」一個「誰」字在舌尖打轉,心中已然明白了幾分,不敢問下去了。

  那人冷笑道:「姓谷的,你不認得我,這小賤人應該認得我!」

  跟在他身邊的一個瘦長漢子冷冷說道:「我說你的婆娘偷人,你不相信,現在你親眼見到了吧?捉賊捉贓,捉姦捉雙,姦情確鑿,你還和他們多說廢話幹嗎?」

  這個少年正是嚴浣的未婚夫張元吉。他曾經來過嚴家幾次,嚴浣雖沒有出來見他,也曾隔簾偷窺,認得他。

  另外三個人嚴浣也認得是張元吉的師兄伯,只有那個瘦長漢子,嚴浣卻不知道是什麼人。

  嚴浣冷冷說道:「你既然親眼見到,我也不必瞞你,我喜歡的是他,我不願嫁你。這門親事是我爹爹和你定下的,你找我爹爹退婚去吧!」

  此言一出,當真是有如石破天驚!要知宋代最講究禮法,男婚女嫁,必定是由父母之命、媒灼之言,這已經是被當作天經地義的了。嚴浣的未婚夫做夢也想不到她會說出這番話來,登時氣得手足冰冷!

  張元吉的大師兄喬元壯大怒斥道:「不要臉的小賤人,竟敢說出這等話來!張師弟,你下不了手,我可要替你下手了。」

  喬元壯一出手就是大擒拿手法,五指如鉤,「卜」的向嚴浣肩頭插下,這一下若給他插個正著,琵琶骨定將碎裂無疑,谷涵虛焉能讓他傷害嚴浣,見他來勢兇猛,當下一招「如封似閉」的「雙捲手」,把喬元壯盪開。

  喬元壯的那股猛勁給對方一封,反震回來,不由自己的倒退三步,越發大怒,喝道:「季師弟、梁師弟,你們把這賤人拿下!張師弟,你對這小賤人容或有情,不忍下手;這小子偷了你的老婆,難道你也咽得下這一口氣,眼睜睜做個活烏龜嗎?」原來喬元壯雖然是大師兄,但在武當派第二代弟子之中,武功最強的卻是他的三師弟張元吉,他自恃不是谷涵虛的對手,不能不叫他的師弟上來幫忙。

  張元吉呆了一呆,好像是從惡夢中醒來一樣,但「姦夫」「淫婦」卻在面前,這分明是事實而不是幻夢!張元吉聽了大師兄的話,登時殺機陡起,怒發如狂,拔劍出鞘,便向谷涵虛撲去,喝道:「好小子,我與你拼了!」

  另一邊,張元吉的二師兄季元倫和四師弟梁元獻亦已拔劍出鞘,左右齊上,對嚴浣夾攻。嚴浣怒道:「含血噴人,自汙其口!本來我看在爹爹份上,不願和你們計較,你們既然定要動手,我嚴浣可是不能受人欺侮的!」說話之間,青鋼劍揚空一閃,左一招「萬里飛霜」,右一招「千山落木」,把季、梁二人的攻勢,盡都化解,接著叫道:「谷大哥,別人要你的性命,你還和他們客氣做什麼?」

  張元吉不愧是武當第二代弟子中的第一高手,雖然是在盛怒之中,劍法卻是絲毫不亂,出手凌厲之極!

  只見青光一閃,張元吉的劍尖已指到了谷涵虛的咽喉。與此同時,喬元壯亦已是雙掌齊出,左掌插向他的胸脯,右掌向他的天靈蓋拍下!

  師兄弟同時攻到,雙掌一劍,都是制人死命的絕招!這一下,谷涵虛的涵養再好,也不由得心頭火起了。

  谷涵虛心裏想道:「即使你恨我奪了你的未婚妻,也不該就要把我置於死地呀!」怒氣一生,當下也就顧不得這許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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