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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四


  穀涵虛只是一掌,就把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打得只剩光禿禿的樹幹,喬元壯平素以掌力自負,此時見了他這「天雷功」的威力,也是自愧不如。張元吉本來是滿腔怒火,誓要與他拼命的,此時也是不禁有點躊躇莫決了。

  但他們二人都是認為自己受了奇恥大辱的,要他們就此罷手,他們又豈能甘心?喬元壯心念一動,忽地叫道:「快把那小賤人拿下!」

  且說孟明霞從樹上跳下來,剛好落在嚴浣身邊,嚴浣又是吃驚,又是詫異,失聲叫道:「表妹,是你!是我媽叫你來的麼?」

  季元倫、梁元獻二人也是呆了一呆,但聽了喬元壯的聲音,馬上就醒覺過來,不約而同地雙劍並出,向嚴浣攻去。嚴浣本來就不是他們的敵手,此際心神未定,冷不及防,陡然間只見白刃耀眼,梁元獻的劍尖已指到了她的咽喉。嚴浣百忙中用了一招「星橫鬥轉」,橫劍一封,季元倫的長劍亦已刺到,這一劍徑刺嚴浣的脈門,嚴浣若不扔劍的話,就非受傷不可。但若扔劍那就是束手就擒了。

  穀涵虛料想他們不敢傷害嚴浣的性命,但這只是「料想」而已,並不能斷定他們絕對不敢,此際見他們突施殺手,大驚之下,忙撲過去,喝道:「誰敢傷她,我就把誰斃了!」

  張元吉、喬元壯早料他有此一著,搶先一步,擋在他與嚴浣的中間,喬元壯冷笑道:「你要斃我,那也不難,但你的嚴姑娘的性命也保不住啦!我看你還是束手就擒吧,好歹也可以做一對同命鴛鴦。」

  谷涵虛與嚴浣之間尚有數丈距離,而張、喬二人又非庸手,穀涵虛要想打發他們,決非十招之內所能辦到,何況還有一個本領更強的褚青山跟著就來,是以谷涵虛明知他們是用嚴浣的性命來恐嚇自己,也只得受他們的威脅,不敢魯莽從事。

  可是喬元壯的算盤雖然打得如意,卻也有一著失算之處。他只知道提防穀涵虛,以為堵截了穀涵虛就可以把嚴浣手到擒來,卻不知近在嚴浣身旁的孟明霞也是一個勁敵。

  孟明霞聽得嚴浣那樣問她,心裡十分難過,想道:「我誤打誤撞,撞上了這樣尷尬的場面,倒教表姐起了疑心,疑心我是做了姑姑的耳目,特地來此窺伺她的隱私來了。」孟明霞本來就想助表姐一臂之力,幫她解困的,此時為了要表明心跡,更是決意要出手了。

  且說季元倫一劍刺向嚴浣的脈門,眼看嚴浣不是扔劍就擒,就非得受傷不可,忽聽得一聲叱吒,一個清脆的聲音喝道:「撒劍!」一道銀光驀然飛起,但兵刃脫手的卻不是嚴浣而是季元倫。

  原來季、梁二人雖然看見孟明霞落在嚴浣的身旁,也聽得嚴浣叫她表妹,但因孟明霞不過是個十七歲的小姑娘,這二人那裡將她放在眼內?

  不料孟明霞年紀雖小,本領卻是比她的表姐還要高強,季元倫一心想逼嚴浣扔劍,眼看即將得手,正自得意,冷不及防,給孟明霞欺到身前,一招「去劍式」的精奇手法,就把他的青鋼劍奪出了手。

  孟明霞暗地跟蹤表姐,並沒攜帶兵器,她也不知武當派有「劍在人在,劍亡人亡」的師訓,一招「去劍式」迫使季元倫扔劍之後,孩子氣發作,便即笑道:「這把劍正合我用,你不會使,給了我吧!」把手一抄,輕輕巧巧地將那柄長劍接了下來。

  孟明霞奪得長劍,唰的跟著便向梁元獻刺去,笑道:「你師兄的劍已經給我奪了,不奪你的,就不公平了。」

  孟家劍法奇詭莫測,梁元獻即使與她單打獨鬥,也決計不是她的對手,何況此時他還正在對付嚴浣?待他驀地一驚之際,只覺虎口一麻,已是給孟明霞的劍尖點著了脈門,長劍當的墜地!孟明霞得意非常,格格笑道:「我這叫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誰叫你們逼我表姐撤劍?」

  季、梁二人年輕氣盛,一個照面就給一個小姑娘把他們的劍奪了去,莫說有「劍在人在,劍亡人亡」的師訓,就是沒有,他們也非得和孟明霞拼命不可。

  那邊穀涵虛也和喬元壯、張元吉、褚青山人再度交起手來。谷涵虛一見嚴浣脫險,剛才憋了一肚皮的氣不由自己地都要發作出來,喬元壯首當其衝,雙掌一交,只聽得「蓬」的一聲,喬元壯像氣球一般的給拋出了三丈開外。

  穀涵虛使的這一招乃是「連環相撞掌」,右掌震翻了喬元壯,左掌立即奔雷駭電的向張元吉打去,張元吉雙眼火紅,喝道:「我與你拼啦!」掌風劍影之中,張元吉一劍刺空,驀覺身子一輕,已是給穀涵虛依樣畫葫蘆地拋了起來!

  張元吉在半空中一個「鷂子翻身」落下地來,只覺胸中氣血翻湧,十分難受,但所受的傷,卻並不如他預料的那樣嚴重。胸中雖然好似壓了一塊大石,但試一運氣,疼痛便減,可知並沒受到內傷,他所受的傷,不過是斷了一條肋骨的外傷而已,斷骨之傷雖然不輕,但比起他的師兄喬無壯給打得吐血的內傷,可又算不得什麼了。

  原來穀涵虛在痛下殺手之際,忽地想起自己已經搶了他的未婚妻,若再把他打得重傷,於心何忍?因此在那一掌打到張元吉身上之時,他及時收回了七分掌力。

  張元吉的劍法在同門中號稱第一,功力則不及師兄,如今師兄受了重傷,而他的傷卻輕得出乎意料之外,情知是穀涵虛又一次饒了他的性命。他呆了一呆,走過去扶起師兄,一時間竟是不知該當如何才好。

  褚青山刀中夾掌,已是與穀涵虛拼了三招,穀涵虛以劍敵刀,以掌對掌。到了第三招時,真氣已經重聚,使出了「天雷功」,呼的一掌劈將過去。

  雙掌一交,發出了郁雷般的聲響,褚青山立足不穩,蹌蹌踉踉地退出了六七步,但卻是喜形於色,腳步一穩,便立即哈哈笑道:「這小子不行啦,快並肩子上。」

  穀涵虛身形紋絲不動,可是胸口已是隱隱作痛,掌心也有了麻癢癢的感覺。原來他的「天雷功」尚未練到收發隨心的境界,剛才他為了不忍把張元吉打得重傷,倉卒之間,收回掌力,弄得反震自身,真氣浮散,雖未受傷,功力已是大打折扣,褚青山是個武學行家,看出了他這弱點,才敢和他打對掌的。

  褚青山練有毒掌功夫,穀涵虛的功力已經打了折扣,給他的毒掌打著,雖然是贏了一招,但卻中了毒了。此時他必須運氣抗毒,倘若張、喬二人聯手再上,與褚青山夾攻的話,時間一久,他必有性命之憂!

  好在喬元壯傷得甚重,有心無力。而張元吉因為得對方饒了兩次,也是不禁有點難為情,不好意思乘人之危。

  褚青山一個人不敢獨自進攻,穀涵虛圓睜雙眼,喝道:「褚青山,你上來吧!我豁出了這條性命,和你拼了!」

  褚青山回過頭來,盯著喬、張二人冷冷說道:「你們兩位怎麼啦?這小子本來是你們的大仇人,與我無關的。你們若是忍得下失妻奪劍之辱,我姓褚的拔腿就走,省得自討沒趣!」

  喬元壯血污的臉上一片鐵青,甩開了張元吉扶他的手,悄聲說道:「師弟,武當派的弟子決不能讓人看小,你不上去,唯有我上去!」他受傷甚重,腳步一邁,搖搖欲墜。

  張元吉咬牙說道:「好,我與這小子拼了這條性命便是!」把師兄替下,摔劍再上,但心中卻是一片茫然。

  穀涵虛受了毒傷,情知再戰下去,必定凶多吉少,把心一橫,想道:「你們如此苦苦相逼,我也唯有大開殺戒了!」當下吸一口氣,默運玄功,護住心房,橫掌當前,準備決一死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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