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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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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少剛一採攻勢,便似長江大河滾滾而上,或用拳擊,或用掌拍,轉瞬之間,已是在銅鐘之上擊了七拳,拍了八掌!叮噹之聲,連綿不斷,震耳如雷,旁觀諸人,人人都堵住耳朵。但淳于周知是不能。淳于周是提著銅鐘的,在鐘聲大作之下,當然是十分難受,好像耳膜都震破了。 不過片刻,淳于周只覺體內氣血翻湧,孟少剛每一拳擊著銅鐘,他的胸口就如同受了大鐵錘的一擊。淳于周暗暗叫聲「不好」,趁著氣力尚未衰竭,登時改變戰術,用力把銅鐘擲出。他剛才以掌力推動銅鐘,追擊李、孟二人,頗佔上風,此時既不能守,只好重施故技。如此打法,雖然更費氣力,但那一支香露出地面的已只剩下短短一節,淳于周估量時間,只須孟少剛躲避他三次的拋擲,香火就會熄滅。孟少剛有言在先,香火一滅,他就要作輸的。 如不知孟少剛正是要他如此,銅鐘拋來,孟少剛一聲長嘯,喝道:「來得好!」飛身躍起迎著照面飛來的銅鐘,使出上乘武功中轉移力道的功夫,只是輕輕一掌,那口銅鐘登時掉轉方向,反而向淳于周飛去。淳于周腳踏「之」字形,繞場疾走,雖然狼狽非常,卻也避開了銅鐘的反擊。 董開山喝采道:「好呀,這正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孟明霞笑道:「淳于周這老兒以前輩自居,卻還要向咱們學師,不知他羞也不羞?」 原來淳于周避開銅鐘的身法步法,正是李、孟二人剛才所用的「移步換形」這套功夫。其實這套功夫並非獨家所有,身具上乘武功的人十九會用,淳于周依樣畫葫蘆原也無妨。不過他以老前輩自居,危急之時,不能別出心裁,卻要效法小輩,這就難免受人譏誚了。 李思南笑道:「可惜他的對手是你的爹爹,他要效法咱們,也是決計難逃一敗。」話雖如此,李思南卻不禁有點擔心。要知問題的關鍵並不在於誰勝誰負,而是在於時間,一支香的三分之一,很快就會燒完,此時已只剩下最後一點了。倘若香火一滅,孟少剛縱然打傷了淳于周,也只能算是輸了。 心念未已,只聽得「噹」的一聲,孟少剛又已一掌擊出,淳于周危急之際,分外機靈,全副精神,都用來注視孟少剛的動作,見孟少剛的掌鋒是向左方拍出,不待他碰著銅鐘,搶先便向右方閃避。 本來高手比鬥,貴在知機。淳于周窺伺方向,搶先閃避,正是深明此理,否則若待他銅鐘飛來,就未必來得及閃躲了。 不料孟少剛的掌力奇妙莫測,他讓淳于周看見他的動作,正是要誘淳于周上當的。這一掌看似向左方拍出,拍下之時,卻用了迴旋的力道。只聽得「噹」的一聲響,淳于周剛向右方一閃,銅鐘已是倏然轉了方向,飛到他的身前。淳于周嚇得魂飛魄散,此時他已來不及跳躍閃開,只好伏在地上打滾,孟少剛身形一個起伏,追上銅鐘,雙手一按,銅鐘的鐘口正對著淳于周的天靈蓋,喝道:「你服了麼?」 此時孟少剛是抓著鐘頂的鐵鉤跟著他跑的,淳于周在地上打滾,無論如何也跑不過孟少剛,孟少剛只要把銅鐘罩下,登時就可以要了淳于周的性命。 淳于周無可奈何,只好叫道:「孟、孟大俠手下留情,我、我認輸了。」孟少剛哈哈一笑,提起銅鐘,問道:「屠姑娘,香火熄了沒有。」屠鳳笑道:「恰到好處,香火猶紅!」 淳于周爬起來一看,露出地面的那支香的三分之一,剛剛燒完,還有一點香頭未滅。淳于周大嘆「晦氣」,可惜就只差了這麼一點時間。但他得以死裏逃生,自己也覺得是「不幸中之大幸」,此時他只怕孟少剛再有留難,盟主之位卻是想也不敢想了。 孟少剛放下銅鐘,說道:「念你修為不易,你既認輸,就讓你去吧。但願你從此洗心革面,不再胡作非為!」 與淳于周一同來的共有十五人,除了柳洞天、崔鎮山、周鎮海三人先已離開,還有一十二家寨主,淳于周以為他們會跟自己走的,那知這十二家寨主連向他表示同情的也沒一個。大局一定,他們就爭先恐後的擁上前去,有的向李思南道賀,賀他做了綠林的新盟主;有的向孟少剛恭維,對他的絕世神功佩服得五體投地;有的則向屠鳳表白,表白他們也有抗敵之心,只因不知淳于周父子暗中與韃子往來,因此才會上他的當。這些人倒也不是跟紅頂白,他們之中的絕大多數,的的確確是在這次事件之中,才擦亮了眼睛的。 淳于周面目無光,只好一個人灰溜溜的獨自下山。 南宋使者,宰相史彌遠的侄兒史公望也上前向新盟主道賀,說道:「現今風雲動盪,李公子是將門之後,榮膺盟主,這正是李公子報國的時機。還望李公子能善體朝廷的意旨,聯蒙古以伐金,中原故土,恢復可期。」 李思南淡淡說道:「我是做義軍的盟主,不是做朝廷的官。朝廷的決策我們自會鄭重商討,但卻不能約束我們。」 董開山接著說道:「不錯。朝廷有朝廷的意旨,我們也有我們的意旨。我們是以老百姓的意旨為意旨。老百姓要保家衛國,那我們就非得同韃子打到底不可。女真韃子要打,蒙古韃子也要打。史大人,我是個粗人,說話不懂轉彎抹角,冒犯了你,你莫見怪。」史公望好生沒趣,也只好下山了。 此時大局已定,眾人皆大歡喜。李思南上前與孟少剛重新見過了禮,孟少剛哈哈大笑,說道:「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到底是我女兒的眼力比我高明得多,我誤會了你,還得請你原諒呢!」 李思南道:「老前輩言重了,老前輩對我的鞭策,那也是為了我的好。晚輩豈敢有所不滿?」他把孟少剛那日對他的留書「警告」說成是「鞭策」,說得十分得體。群雄不知內裏情由,心中俱是想道:「孟大俠大約是想要李盟主作女婿,看來李盟主也是十分願意。他和孟姑娘倘若結成夫婦,那倒真是再好也不過的美滿姻緣了!」 在眾人皆大歡喜、興高采烈之中,卻有一人滿懷愁緒,悄悄離開。 這個人正是楊婉,剛才李、孟二人聯手,惡鬥淳于周之時,她已經來了,但因她已經改容易貌,穿的又是普通嘍兵的服飾,誰也沒有注意她。李思南遇險之時,曾經聽到她的尖叫之聲,但當時發聲驚叫的不止一個,李思南做夢也想不到是她。 楊婉見他與孟明霞聯手,終於脫險,心中又是歡喜,又是辛酸。此時見到孟少剛把李思南和他的女兒拉在一起,親親熱熱地敘話,群雄都圍繞著他們,把他們三人當作中心,自己卻只有在旁邊遠遠觀看的份兒,心裏的傷感,那是更不用說了。 楊婉忍著眼淚,心裏自己對自己說道:「我不能哭,我不能讓他知道,孟姑娘對他有情有義,他和孟姑娘是比和我更適合的。就讓他當我是死了吧,何苦還要阻礙他的美滿姻緣?」 楊婉含著眼淚悄悄離開,可憐李思南一點也不知道。俗語說人逢喜事精神爽,此際正是他最高興的時候,雖然不至於就忘了楊婉,但心中的傷感卻已是拋之腦後了。此際他心中想的,只是如何當一個稱職的盟主,好實現胸中抱負,洗雪家國之仇。 大家興高采烈之中,也還有一個人是心中頗感不安的,這個人是石璞。 石璞看出了孟少剛有把女兒許配與李思南之意,心裏想道:「孟姑娘是屠鳳最要好的朋友,屠鳳一定是希望她嫁給李思南的。李思南不知楊姑娘的遭遇,他對孟明霞恐怕亦是難免有情。我倘若說出楊婉就在這兒,李思南不知會怎麼樣?但對孟大俠父女而言,可是一個大大的打擊了,屠鳳只怕也不高興我這麼做的。但我若不說明真相,又如何對得住楊婉?唉,我應該幫忙誰才好呢?」 石璞轉了幾個念頭,終於立足主意,想道:「大丈夫應當仗義勇為,豈可只顧私人利害。楊姑娘身世淒涼,她比孟明霞更需要一個親人,屠鳳若知真相,也未必會怪我多嘴。就是怪我,我也應當把楊婉的事情告訴李思南。不過他喜歡誰,這是他的事情。我現在也不知道他的心意。楊婉與我有約,只許我為她辯冤,不許我說出她的下落。我就照這樣辦好了。待他知道了真相,知道楊婉還活在人間,那時且看他是故劍情深,還是貪新忘舊?」 不過石璞雖然立足了主意,此際卻還不是說話的機會,大家正在高高興興,說這種兒女私情,不但是大殺風景,而且也不適宜。因此石璞只好等到了慶功宴過後,有機會再說。 李思南忽地想起一個人,在屠鳳叫人擺慶功宴之時,他游目四顧,不見這個人,連忙問道:「今日打敗崔鎮山的那位褚英雄那裏去了?」 要知若是論功的話,孟少剛當然是功勞最大,李思南其次,但褚雲峰也是功勞不小。他不但打敗崔鎮山,而且以驚人的劍術和柳洞天打成平手。在慶功宴上,當然是不能少了這個人的。正是: 神龍見首不見尾,卻從何處覓斯人?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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