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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六


  石璞道:「那個使者還蒙在鼓裡,以為我們已中了調虎離山計呢。」

  楊婉恍然大悟,說道:「我明白了,南哥此去,為的是要查真相。」

  石璞道:「不錯。你很聰明,一猜就著。思南兄新任盟主,飛龍山的人不會認識他的,他以盟主的身份暗中前往,拿到了竇安平與蒙古私通的憑據,便可當機立斷。有孟老前輩助他,要制服竇安平料也不難。」

  楊婉道:「好,這樣我就可以放心了。」

  石璞笑道:「我告訴你一件事情,你更可以放心。我和思南兄已經談過了,他對你實在是情深一片,當他知道了你受了委屈之時,悔恨之情溢於辭色,他還說要對你負荊請罪呢。」

  楊婉面上一紅,說道:「你和他說的話我都聽見了,但我現在還不想見他。」其實她昨晚在梅林偷聽,只是聽見了一半。

  石璞笑道:「那也好,讓他從飛龍山回來再說不遲。否則他知道你在這兒,恐怕是不願離開你了。」

  楊婉道:「你出來久了,你先回去吧,有事情我再找你。」

  話猶未了,只聽得孟明霞的聲音叫道:「石大哥,石大哥!」

  楊婉吃了一驚,驀地說道:「糟糕,想不到她來找你。你可得給我遮瞞點兒。」

  石璞道:「我在這兒,有什麼事麼?」

  孟明霞走了過來,說道:「思南就要動身了,那封信是誰寫的,你可查到了線索麼?」心裡頗覺奇怪,想道:「他向屠鳳討了這封信,說是要拿去仔細琢磨,如怎的跑到這兒來和一個哨兵閒聊。」

  孟明霞起了疑心,不禁對楊婉看多了兩眼,石璞說道:「這位是新來的弟兄,我來查問他昨晚有沒發現奸細從這兒逃過。」

  孟明霞看了兩眼,心裡想道:「奇怪,這人倒好似在那兒見過的?」要知楊婉雖然改了男裝,面貌也已改變,但身材體態是改不了的,尤其那對明如秋水的眼睛,孟明霞在那次和她會面之後,曾留下深刻的印象,故此一見便有似曾相識之感。但孟明霞卻也想不到會是楊婉。

  孟明霞道:「你叫什麼名字,是石頭領引薦你上山的嗎?」

  楊婉胡亂捏造了一個名字,說道:「我是前幾天投奔來的。」

  孟明霞道:「這麼說,你們並非早就相識?」

  石璞道:「他來的時候,是我接見他,考問他的武功,似乎還過得去,故此我叫他在這兒看守這座哨崗。」

  孟明霞道:「石大哥賞識的人,本領想必是不錯的了。你練過些什麼功夫?」言語之中,竟有要試楊婉武功之意。

  楊婉吃了一驚,說道:「我練的不過是鄉下人的把式,怎敢在孟女俠跟前獻醜?」

  石璞心想:「可不能讓她起疑。」當下笑道:「你不是說思南兄就要動身了嗎?」

  孟明霞知道李思南大約還有一個時辰才走,她本來想試了楊婉的武功才回去送行的,但因她是跑來催石璞回去的,如今石璞反過來提醒她,她自是不便再在這裡逗留了。

  孟明霞心裡想道:「不錯,事有緩急輕重之分,此人看守這座哨崗,我什麼時候都可以找他。思南動身在即,我可不能阻誤了石璞與他話別。」其實她自己也是怕沒有時間與李思南話別,於是在聽了石璞的話之後,便即對楊婉說道:「你散值之後,請到內寨找我,我和屠寨主想看看你的功夫。你不必客氣,山寨裡正需要有本領的人,你若是有真實的功夫,屠寨主是應該提拔你做頭目的。」

  孟明霞走後,楊婉神思不定,暗自想道:「看孟明霞的神氣,分明她已是對我起疑。我在這山寨中恐怕是不能混下去了。」左思右想,終於想到了一個「走」字,「我何不也到飛龍山去?我現在這個模樣,南哥見了我也未必認得。我暗中跟隨他,小心也就是了。我的本領雖不及他,必要之時,也可以做他一個幫手。」

  楊婉打定了主意,便即寫了一封告別的書信,在散值之時,交給接班的嘍兵,說道:「石頭領若來找我,你把這封信給他。我有點小事,要下山行一行,告兩天假。」那嘍兵笑道:「這點小事,何須稟告石副寨主,我找一位弟兄替你當值,也就行了。」

  楊婉道:「我是石頭領差遣來這裡看守的,恐怕他會問起。」那嘍兵道:「好吧,倘若他到此巡邏問起了你,我就給他。」楊婉安排妥當,便即悄悄下山。

  孟明霞與石璞回到大廳,只見眾人正在替李思南餞行,重要的頭目都已齊集,就只等他們二人了。

  屠鳳道:「石師哥,你到那兒去了,大夥兒正在等你呢。」

  孟明霞笑道:「他去找一個哨兵聊天,不是我去催他,恐怕他現在還未回來呢。」

  屠鳳惱道:「我以為你有什麼緊要的事情出去巡查,怎的卻跑去和一個哨兵閒聊?」

  孟明霞道:「你不要說他,這個哨兵有點特別。」

  屠鳳道:「怎麼特別了?」孟明霞道:「聽石璞說,他的武功很是不錯。我也曾留意了他的眼神,的確似是練過上乘內功的會家。還有一層奇怪,這人似乎是我曾經見過的。我卻想不起來。」

  屠鳳道:「哦,山寨裡有這樣的一個人?一個來歷不明的褚雲峰已是鬧得滿天風雨,可不能再有第二個褚雲峰了。這人底細如何,非得查個明白不可!」

  孟明霞望了石璞一眼,說道:「這人的來歷應是石大哥知道的,屠姐姐不必擔憂。」

  屠鳳道:「他是什麼人,本領怎樣?來了多久了?」心裡有點奇怪:「石師哥何以一直沒有告訴我呢?」

  石璞說道:「我也沒有怎樣盤問過他,只知他是一個父母雙亡的苦人兒,並無親友可以倚靠,放此投奔義軍。本領還過得去,但似乎也不見得是怎樣高明。不過,或許是我看差了也說不定。好在孟女俠已約了他下午來見,你們若有疑心,到時可以仔細問他。」又道:「他是前天來的,我見你這兩天事情太忙,所以我就替你作主,才錄用了他,沒有告訴你了。」

  石璞故意把楊婉的本領說得普普通通,那是為了不惹起孟明霞與屠鳳的疑心之故。「楊婉倘若是想瞞著自己的身份,孟姑娘試她武功,她自是不會抖出來。倘若她願意讓孟姑娘知道,那就是她的事了。師妹知道其中原委,想來也不會怪我。」石璞心想。

  屠鳳心想,既然孟明霞約了此人,要查問此人來歷,也就不必忙在一時。是以聽了石璞的解釋之後,雖然覺得他說得不夠清楚,卻也不再問下去了。

  李思南問道:「昨晚那個首先發現奸細的人,可知道了是誰麼?」

  石璞道:「還未知道。」李思南道:「這倒是奇怪了。此人既然舉發奸細,何以過後又不來向寨主稟報?」

  屠鳳道:「盟主你放心前去飛龍山,這裡的事,不必牽掛,我會查個水落石出的。」

  李思南道:「我並非放心不下,只是覺得昨晚之事,接二連三都是令人百思莫解。那封信是誰寫的,現在也還未知道。」

  孟少剛忽道:「石璞,你把那封信交給我。」接過了信,仔細再看一遍,好像用心思索的樣子,過了一會,才收起來。

  屠鳳道:「孟伯伯可看出了什麼破綻?」

  孟少剛道:「這書法倒像是我一個老朋友的筆跡,不過此人已經隱居多年,決不會到這裡來的。這封信暫且由我保管,有機會見了此人,我再問他。」

  屠鳳問道:「那人是誰?」孟少剛道:「是一個行事有點怪僻,不願意人家知道他的姓名的老前輩。」屠鳳聽得孟少剛這麼說,不便再問下去。

  孟少剛沉吟半晌,忽地說道:「我看褚雲峰也未必就是奸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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