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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為首的一個軍官喝道:「是誰躲在那兒?還不快快給我滾出來!」說的是蒙古話。原來這是一隊蒙古騎兵,擔當大軍的「斥堠」偵察兵,夜晚行軍,突破邊境,準備給侵入金境的蒙古大軍開路的人數不多,總共只有十騎。那軍官一聲呼喝!騎快馬,齊都向著楊婉藏匿之處衝擊。

  「好,奪他們一匹坐騎。」索性站了出來,先發制人。

  說時遲,那時快,前面一騎已經衝到。楊婉把手一揚,一顆石子飛了出去,這是她剛才隨手拾起當作暗器的,使的是暗器打穴的手法,正中對方胸膛「璇璣穴」的方位,只聽得「噹」的一聲,石子反彈落地。原來那個士兵是披著盔甲的,隔了一重盔甲,自是收不到打穴的功效,楊婉匆忙中沒有想到這層,空自費了氣力。

  可是雖沒收到打穴功效,那人給石子擊中胸膛,也是痛得難受,「哎喲」一聲,險些跌下馬來。控制不住繩韁,那匹馬斜刺衝出去了。

  後面一騎飛快奔上,叫道:「這小姑娘倒似有點本領!」楊婉拔刀出鞘,斜身一竄,刀鋒橫削馬足。那人使的是柄長矛,從馬背上直擲下來。只見刀光過處,火花飛濺,那人的矛頭給楊婉的寶刀所斷,但楊婉也沒有斫著馬足,那匹馬飛快的也過去了。

  楊婉虎口微感酸麻,心裏想道:「這幾個韃子倒也不是泛泛之輩。」心念未已,又有兩騎快馬向她左右夾擊,這兩人使的乃是長槍大矛,楊婉的刀只有二尺八寸,雖然鋒利也是吃虧。而且一在馬上,一在地下,對楊婉更是不利。

  說時遲,那時快,兩匹快馬眼看就要撞到楊婉身上,楊婉一看勢難兼顧,百忙中只好施展輕功,腳尖一點,登時如大鳥般地斜掠出去,恰恰在間不容髮之際,避開了長槍大戟的穿梭攻擊。

  那軍官叫道:「小姑娘好俊的功夫!但你也不必拼命,我們並不想將你難為,只是要向你問個明白?」

  楊婉怎能相信他的說話。眼看又有一騎衝到,楊婉心裏想道:「這次可不能放過他了。」身形疾起,再一次施展超卓的輕功,逕向騎在馬上的那個蒙古兵撲去,腳尖未點著馬鞍,刀鋒已是朝著對方的咽喉抹去。

  那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楊婉的刀尚未觸及那人的身體,只所得「呼」的一聲,楊婉的身體先給一條繩圈套住。原來那個軍官乃是獵戶出身,打獵的本領在蒙古數一數二。用繩索活擒猛獸,正是他拿手的絕技,楊婉身子懸空,給繩圈套住,那還能掙扎。

  楊婉給他曳了落地,運力一掙,豈知這條繩索並非普通的麻繩,乃是用犀牛的筋製成的,楊婉掙扎不脫,眨眼間,連手臂也給縛住了,楊婉的寶刀噹啷墜地。

  楊婉喝道:「你敢碰一碰我,我與你同歸於盡!」楊婉此言,倒也不是虛聲恫嚇,她雖然雙手被縛,指頭還有點穴的功夫。

  那軍官皺了皺眉頭,說道:「我們蒙古武士也並非如你所想像那樣都是壞人。你放心,我決不會欺侮你的。但你必須告訴我你是什麼人,你這身本領是從那裏學來的,又為什麼三更半夜躲在這樹林裏面?」

  楊婉冷冷說道:「要嘛你就殺我,要嘛你就放我。我可不能受你盤問!」

  那軍官笑道:「好個倔強的姑娘。但這卻教我為難了。我當然不會殺你,但格於軍規,未經審間,卻也不能隨便就放了你!」

  那軍官仔細打量了楊婉一番,覺得面貌好熟,好似在那裏見過似的,但卻想不起來,心中很是奇怪,遂緩緩地向她走近。楊婉反正是拼了一死,也不理他。

  那軍官眼光一瞥,瞧見楊婉繫在腰間的那條手帕,忽地「咦」了一聲,說道:「你這條手帕是從那裏得來的?」

  楊婉怔了一怔,道:「你問這個幹嘛?」那軍官驚疑不定,先不言語,連忙就用他那柄長長的馬刀連著刀鞘往前一伸,把這條手帕挑了過夾,他果然遵守楊婉的禁約,雖然是急於得到這條手帕,也沒有挨著楊婉的身體。

  那軍官展開手帕一看,心裏想道:「一點不錯,這是卡麗絲親手所繡的手帕。」慌忙再問:「你一定要告訴我,這條手帕是什麼人給你的?」

  楊婉心中一動,說道:「你先告訴我,你是不是也有一條同樣的手帕?」

  那軍官吃了一驚,說道:「你怎麼知道?」說罷,解開盔甲!從貼身的汗衫袋中掏出一條手帖,展開來給楊婉看,上面果然是繡著一式一樣的一隻兀鷹。

  楊婉這才說道:「是一個名叫卡麗絲的蒙古姑娘送給我的。他說她一共繡了三條,一條給了她的未婚夫婿,一條她自己保存,這一條她卻送給了我。」

  那軍官又喜又驚,說道:「我就是她的未婚夫阿蓋,你是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見著她的?為何她送你這條手帕?」原來卡麗絲曾經和他說過,這第三條手帕她是準備送給她最好的一位女友,如今送給了楊婉,顯然在她的心目之中,楊婉已是替代了她原來的那位朋友的位置。

  楊婉早已從卡治絲的口中知道阿蓋的為人,此時也是不禁又驚又喜,但卻還想試他一試,故意板起面孔不理會他。

  阿蓋瞿然一省,連忙解了楊婉的綑縛,賠禮說道:「我不知你是卡麗絲的好朋友,冒犯了姑娘,還請恕罪。」

  楊婉這才說出那日與卡麗絲相遇的事情。阿蓋聽了,大吃一驚,說道:「原來你還是卡麗絲的救命恩人,我真是該死,該死!」說罷,竟然伏在地上,以首頓地,給楊婉行了一個大禮。蒙古人最尊重的禮節是伏在地上嗅對方的腳,幸虧阿蓋知道漢人男女有別,禮儀不同,只是伏而不嗅。

  楊婉不便扶他起來,便還了一禮,說道:「你依軍令行事,我也不能怪你。但你現在可以放我了吧。」

  阿蓋躊躇片刻,說道:「我無意留難姑娘。不過,我為姑娘著想,你一個單身女子,這條路只怕很不好走那!對啦,我還未請教姑娘的高姓大名,何以會一個人來到此地?姑娘剛才不是說,那日救卡麗絲的時候,你是有一位朋友同在一起的嗎?」

  楊婉心念一動,想道:「這人倒似個有血性的漢子,我又於他有恩,想來他不至於害我。我何不向他打聽打聽南哥的消息,是死是生,說不定他可能知道。」

  楊婉低聲說道:「你懂得漢語嗎?」

  阿蓋點了點頭,說道:「說得不好。」……言下之急,至少他是聽得懂的了。

  楊婉道:「請你摒退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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