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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五


  朱見琛沉吟片刻,說道:「你出去看看也好,瓦剌國師和那位長孫貝勒此時也該來了,你就順便代朕去迎接他們吧。」符堅城先把兩名大內衛士喚進來,吩咐他們「我去迎接瓦剌使者,你們在這裏小心伺候皇上。」這兩個衛士,一個名叫白登,是北鷹爪的掌門人;一個名叫姜選,是劈掛掌的高手。他們是大內衛士中頂兒尖兒的人物,武功只不過略遜於符堅城,可說是高手中的高手。有他們二人在皇帝身邊,符堅城料想已是足可以對付雲瑚有餘,這才放心出去。

  他剛走出養心殿,便聽得「嗤」的一聲輕響,符堅城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劈空掌立即打出,那顆泥丸被他掌風震碎,在他臉上也給濺上幾點碎泥。他是個武學的大行家,當然知道這顆泥丸是出於暗器高手的了。

  他只道此人便是陳石星,不由得心中大怒:「你這小賊竟然膽敢戲弄於我!」他不想驚動皇帝,當下不動聲色立即便向泥丸飛來之處撲去,那人連發三次泥丸,符堅城兀是未能發現他的踪跡。不知不覺給那人引得離開養心殿越來越遠。

  陳石星沒有繼續接到那人的指示,正自考慮好不好現在就衝進養心殿,忽然看見養心殿外已經出現了兩條人影。從殿內透出來的燈光雖然不是怎麼明亮,但躲在樹上居高臨下的陳石星已是看得相當清楚。

  走在前面的是個小太監,不是別人,正是雲瑚。

  但走在後面的那個人,穿著瓦剌貴人的服飾,赫然竟是那位瓦剌大汗派來的密使長孫兆。三個月前,陳石星曾在官中碰見過他,依稀認得他的相貌。

  陳石星不覺心中大為驚詫:雲瑚怎的會和長孫兆一起呢?

  當然他也迅速想到了,莫非這個長孫兆就是韓芷喬裝打扮的?但韓芷和雲瑚一樣,也是扮作小太監入宮的。倉促之際,那裏找來這身瓦剌貝勒的衣裳?他尚在思疑不足,雲瑚和長孫兆已經來到了養心殿的門前。

  陳石星沒有猜錯,那個長孫兆果然是韓芷假扮的。

  原來正當陳石星趁著風聲躍上大樹之時,雲瑚在那假山洞口,也接到了一顆突然打到她們面前的蠟丸,借丸打開,有個小小的紙團,打開紙團,只見上面寫著四個蠅頭小字。

  這四個小字是:入洞更衣。

  雲瑚和韓芷進入山洞一看,只見洞中果然有一套衣服。她拿起來一看,說道:「韓姐姐,這好像是瓦剌服飾?」

  韓芷冰雪聰明,登時醒悟,說道:「這人是要我假扮長孫兆。」

  長孫兆在瓦剌人中屬於短小精悍一類。但身材還是要比韓芷高大一些。

  不過在這套衣裳旁邊還有一雙塞滿棉花的高底粉鞋。穿上這對鞋子,身高倒是和長孫兆差不多了。

  韓芷改容易貌之術天下無雙,衣裳裏面再塞了一點棉花,也就不顯得怎麼不稱身了。她隨身帶有易容丹和一些必需的化妝品,不消片刻,已是扮成長孫兆的模樣,笑道:「雲妹子,你看我扮得像不像?」雲瑚道:「我若不是仔細察看也看不出來,如今又不是白天,料想可以瞞得過那班衛士。」

  她料得不差,在養心殿外面守衛的四名衛士,其中只有一個人是見過長孫兆的,又僅只見過一次,果然不敢懷疑,但她沒料到的是,衛士對長孫兆雖然不敢懷疑,對她卻有懷疑。皇帝身邊有那幾個得寵的小太監他們是知道的,雲瑚所扮的這個「小太監」他們可沒見過。

  如此機密之事,司禮太監汪直怎會派一個陌生的小太監來?

  不過他們雖然有這樣的懷疑,卻也不敢斷定這小太監就是「奸細」。

  於是那個見過長孫兆的衛士便上前說道:「貝勒請稍待片刻。」跟著回過頭來,冷冷的向雲瑚發問:「我們好像沒有見過你,汪公公可有什麼憑證給你捎來?你應該知道今晚不論是誰入這養心殿,都要有一面銅牌的。」

  幸而雲瑚早有準備,當下把一把描金扇子打開,輕輕一搖,說道:「你們瞧清楚了,這把扇子抵得上汪公公的一面銅牌吧?」

  這把扇子就是三個月前皇帝送給那個瓦剌「小王爺」的扇子。

  扇子上面有朱見琛畫的牡丹和他親筆寫的兩首詠牡丹的詩。他性喜附庸風雅,詩畫都很普通,但書法學的是宋徽宗的「瘦金體」,倒還相當不錯。當時就是因為那位瓦剌親王投其所好,大讚他的字畫,他一時高興,把這扇子當作見面禮送給那位瓦剌親王的兒子的。

  這個衛士雖然不知道有這回事,卻認得皇上的「御筆」,更認得皇上的「御筆」。

  有皇上「御筆」的詩扇為憑,當然是要比汪直的一面銅牌更足以震懾這班衛士。

  宮中的小太監數以千計,這個衛士當然不能全都認識。他只道雲瑚乃是新得寵的小太監,如何還敢阻攔?

  朱見琛聽說瓦剌使者到,倒是不覺一怔,說道:「咦,他們來得倒是好快啊,符總管都還沒有回來呢。」

  兩個保護皇帝的大內一等衛士白登和姜選更是起疑,白登說道:「皇上是派符總管去迎接他們的,難道他們途中沒有碰上?」朱見琛道:「長孫貝勒朕是見過的,料想也沒人有這膽子敢假冒他的。」

  雲瑚把那扇子交給韓芷,韓芷手搖摺扇走入閣樓,說道:「外臣長孫兆覲見大明天子。」她曾在金刀寨主的山寨住過,山寨裏有的是瓦剌俘虜,她學瓦剌人說漢語的口音,倒是有七八分相似。朱見琛早就忘記長孫兆的口音了,只依稀記得他的面貌,急切間那裏看得出破綻?

  不過他見這面扇子,卻是立即就記起了他那件得意之事了。

  他認出了這把扇子,不覺龍顏大悅,心裏想道:「這扇子想必是上次來到的那位瓦剌親王轉給他的了,他們對我的墨寶如此看重,倒是難得!」他只道這是對他尊重的表示,他性喜附庸風雅,這可要比用任何另外一種辦法拍他馬屁還更令他舒服。

  俗話說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何況朱見琛本來就畏懼瓦剌,他是以弱國的君主自居來接見「上國」的使者的,當下立即就站起身來,說道:「三個月中,貝勒兩度往還,真是太辛苦。幸毋客氣,請坐,請坐。」

  白登和姜選見皇帝這樣說,怎敢懷疑這個「貝勒」是假?

  於是他們趕忙給這位瓦剌貝勒設座,按照宮廷禮儀,以袖拂椅(椅上雖然沒有塵埃,也必須拂試三次,表示恭敬),哈腰請坐。

  房門是早已關上了的。朱見琛此時方始注意到雲瑚是一個陌生的小太監,也不怎樣放在心上,只道他是汪直的得力手下,見他唇紅齒白,倒還有相當好感,於是對她說道:「好,這裏沒你的事了,你退下去吧。」雲瑚應了一個「是」字,驀地反手一點,點了白登的穴道。

  與此同時,韓芷也用摺扇作為武器,點了姜選的穴道。

  這兩人的武功其實不在她們之下,但此時他們的腰還沒挺起來,做夢也想不到瓦剌的密使會對他們突施暗算,如何能夠避開?哼也沒有哼一聲,雙雙就倒下去。

  這一下朱見琛可嚇得面如土色了。「你,你們是——」一個「誰」字未曾吐出,雲瑚已是接過韓芷手中那把扇子,把另一面對著朱見琛,在他面門一晃,微笑說道:「皇上還記得和我的約會嗎?請恕民女來遲了幾天,也請皇上莫要大聲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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