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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八


  王元振一看,東海龍王這邊除了南宮鼎、柳搖風等人受傷之外,也還有桐柏雙奇、陝中三怪以及關東馬賊出身的薩一刀等等高手,當真混戰起來,縱然能夠把他們殲滅,自己這邊恐怕亦將損傷不少。於是他趁著東海龍王口風稍軟的時候,便站出來發言:

  「請各位暫且息爭!」王元振越眾而出,朗聲說道:「老朽賤辰,多承各位光臨,不管來意如何,在今日來說,總是我的客人。俗語說禮尚往來,我這個做主人的自是不能對客人失禮;但也希望做客人的給我一點面子,別在這裏大動干戈。不過,司空舵主,你給我祝壽,我是不敢當了。要是你肯賞面的話,請喝過一杯水酒!再走如何?」

  這番話話中有話,實是包含幾種意思。第一,他說的是「禮尚往來」,弦外之音,東海龍王若然硬要動武,他自必「奉陪」。第二,東海龍王根本未有向他「告辭」的說話,他卻請他喝了酒再走,好像東海龍王已經向他告辭似的,這分明是下「逐客令」了。不過他的話說得甚為婉轉,對東海龍王而言,倒還算得保全了他幾分面子。第三,他只說對某些來意不善的人,「在今日來說,總是我的客人。」言下之意,過了今日,某些人就不能算是他的客人了。客人尚且不是,當然更不能是朋友了。

  群豪見他說得合情合理,自是不便再待異議,當下便由韓勁宏說道:「好,衝著王老寨主的金面,就便宜了他們吧!」東海龍王有台階可下,自也不敢再鬧下去,當下雖然有點尷尬,卻還是大言炎炎的說道:「我一番好意前來,想不到引起各位誤會。好,衝著王老寨主的面子,我也不為已甚,記下今日這筆賬,以後咱們慢慢再算。酒是不必喝了,告辭!」

  東海龍王的人走得乾乾淨淨,聚義廳登時變成了歡樂的海洋,人人歡呼跳躍。

  筵開百席,正在興高采烈之際,佘迪民忽地來向王元振稟報:「夏一成和史鏗二人不知到了那裏去了,四處找他們不著。」

  韓勁宏憤然說道:「我看他們二人今日的行事頗是有點可疑,恐怕是跟東海龍王走了。」

  王元振道:「先莫胡猜,待查明真相再說。要是當真走了,也只好由得他們。」佘迪民道:「不錯,假如他們真是內奸,那就如同膿瘡一樣,還是讓它發作出來的好。」

  杜素素聽他們談論夏史二人失踪之事,突然想起了巫秀花,說道:「雲姐姐,陳大哥,你們看見巫秀花麼?」

  雲瑚瞿然一驚,說道:「我們剛剛打敗東海龍王的時候,我曾和她說了幾句話,後來鬧哄哄的,就不知她走到那裏去了。」

  陳石星道:「我正想向地道謝的,一轉眼就不見她了。」

  巫秀花失踪自非夏史二人失踪可比,王元振連忙叫人尋找,虛席以待,不料直到席散之時,還未找著。

  葛南威食難下嚥,說道:「她出身邪派,莫非她是怕大家看不起她,又溜走了?」

  王元振道:「今天她的功勞最大,她也應該知道,決不會有誰人看不起她的。怎會因此跑呢?」葛南威道:「就只怕她不是像我們這樣想。」

  王元振安慰他道:「依理推斷,巫姑娘當然不會坐上東海龍王這班人的船,她要出太湖,非得靠我們的船接送不可。我們是有專人負責接送客人的,客人即是坐自己的船隻來,上了岸那船隻也由他們照料,那個客人離開,他們是不會不知道的。如今未見他們報來,料想巫姑娘尚未離開此處。遲早總會找得著她。」

  杜素素比葛南威更心急,說道:「葛大哥,我和你去找她吧。」

  王元振道:「已經有許多人去找她了。」杜素素道:「我們曾受過她的大恩,這次她又是為了我們而來,如今她失了踪,我們若然不出點力,難以心安。」

  陳石星和雲瑚也道:「我們一起去找她吧,」

  此時已是新月初升的時分,雲瑚笑道:「是啊,不管找不找得著她,咱們上西洞庭山,看看太湖夜景也好,請你們稍等一等。」她匆匆回到賓館,把陳石星那張古琴拿來,陳石星知她心意,也不問她,四人便即一起出去找尋巫秀花。

  在山頭眺望,只見月光波光,襯托著點點星星的漁火,太湖的夜景果然比日間的景色還更幽美。但他們記掛著巫秀花,卻是沒有多大心情欣賞了。

  雲瑚忽道:「葛大哥,我想聽聽你吹簫。」

  葛南威笑道:「你把陳大哥這張古琴拿來,我已經知道你的用意了。我也想聽聽陳大哥彈琴呢。」

  杜素素何等聰明,一點便透,笑道:「瑚妹,你不要南威吹簫給你聽,是要他吹給那位巫秀花姑娘聽吧?」

  雲瑚笑道:「不錯。說不定她聽見了葛大哥的簫聲,自己會走出來。」

  葛南威道:「好,那麼陳大哥,你先彈琴隨後我來吹簫。」

  陳石星道:「不如咱們來個琴簫合奏吧。合奏的樂聲,會傳得更遠。」葛南威笑道:「也好。免得珠玉在前,嚇得我不敢再吹。」

  雲瑚忽道:「我有個主意,你們看好不好?」

  陳石星笑道:「你還沒有說出來,我們怎麼知道好不好?」葛南威也在同時笑道:「雲妹子,你要給我們出什麼難題?」

  雲瑚笑道:「不能算是什麼難題,我只是想聽個新鮮的調兒。我的意思是想你們這出『琴簫合奏』是分中有合,合中有分。」葛南威笑道:「恕我魯鈍,我可還不懂你這個分中有合,合中有分是怎麼吹奏法?」

  雲瑚說道:「你們同時一個吹簫,一個彈琴,但卻不必預先約定,而是各自選擇一個自己喜愛的曲子。」陳石星道:「那怎麼能夠合拍?」

  雲瑚說道:「你們可以說好,準備吹奏的是小令、中令,或是長調,所用的時間就會差不多了,琴簫這兩種樂器各有特色,似也無須定要求取合拍。」

  葛南威笑道:「這主意倒也新鮮,好,就讓我們試一試吧。陳大哥,你彈什麼?」陳石星道:「我彈晏殊的一首小令,共三十六個字。」他已隱約猜到雲瑚的心意,是想從他們選擇的詞曲之中,測知他們此時的心境。

  葛南威道:「那你用的曲調是『喜相逢』吧?」陳石星道:「不錯。」葛南威道:「那麼我用『思良友』的曲調,吹一首蘇東坡的七言絕句。」七言絕句共二十八個字,估計大家所用的時間相差不多。

  琴聲簫聲同時響起,雲瑚與杜素素也各自隨著琴簫聲去清吟伴和。

  雲瑚給陳石星伴唱,唱的是晏殊的小令:

  「濁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陳三願。一願郎君千歲,二願妾身長健,三願如同樑上燕,歲歲長相見。」

  杜素素給葛南威伴唱,唱的是蘇東坡的一首名詩:

  「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鴻飛那復計東西。」

  雖是合奏,但情調卻大不相同。陳石星的琴聲是喜意洋溢,充滿柔情。葛南威的簫聲則是頗帶感傷,蒼涼悱惻之情兼而有之,而且帶著一種對人生的「無常」之感。

  他們的彈奏和詩詞的意境相合,也與他們此際的心境相符。

  一曲未終,果然有人跑來了,但卻不是巫秀花,是個眉粗背闊的小伙子。

  陳石星呆了一呆,驀地跳起來叫道:「小柱子,原來是你!」

  雲瑚也是歡喜之極,失聲叫道:「劉大哥,想不到在這裏能見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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