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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五


  殷紀以為他是有難言之隱,說道:「不過什麼,葛七俠要有什麼為難之處,不妨說出來大家也好商量。否則告訴我一個人也行。」他急於聽清楚葛南威的話,不知不覺之間,身子也向前湊近。

  葛南威道:「這裏都是你的好朋友,說出來也不打緊。各為其主,濮陽昆吾是為了他的大汗,我呢,卻是為了天下百姓!」

  後半段話,他飛快的一口氣說了出來。一說出來,立即把殷紀抓住!

  殷紀武功本來不弱,但葛南威這一招乃是池梁傳給他的絕招,一抓住就用驚神指法點了他的穴道,殷紀那裏還能動彈?濮陽昆吾的劍尖已是刺到他的後心,巫三娘子的獨門暗器蝴蝶鏢也朝他左脅的空門打過來了。

  三方面動作都快,只聽得「噹」的一聲,葛南威早已取出玉簫,反手一擋,就似背後長著眼睛一樣,蕩開了濮陽昆吾向他後心刺來的劍,濮陽昆吾心頭一凜:「相距不過月餘,這小子的武功可是比前大不相同啦!」

  說時遲,那時快,葛南威在格開長劍的同時,身形突地轉了半個圓圈,剛好把殷紀的身軀轉了過來,當作一面盾牌,擋住了左脅的空門,迎接巫三娘子的毒鏢,喝道:「你還有多少暗器,儘管打吧!」

  巫三娘子的暗器能發不能收,眼看殷紀就要傷在她的毒鏢之下,忽聽得「叮」的一聲,那枚蝴蝶鏢跌了落地。是那冒充「掌櫃」的官宗耀彈落的。

  不過,殷紀雖然沒有受傷,他這一夥人卻也不敢冒險再去搶救他了。葛南威冷笑說道:「咱們還是談另一宗交易吧,殷大莊主,麻煩你送我出去,別人不許跟來,到了天平山下,我就放你。」

  他抓著殷紀的穴道,指頭輕輕一捏,殷紀疼痛難熬,忙不迭的說道:「好,依你,依你!」葛南威喝道:「讓開!」一手握著玉簫,一手抓著殷紀,大踏步走出亭子。巫三娘子、濮陽昆吾和官宗耀都是不敢動手,退過一旁。

  葛南威從東門檻身邊走過之時,東門壯突的一掌打在殷紀身上。假如他是直接打葛南威的話,葛南威必定能夠及時招架。但這一掌他打的卻是殷紀,葛南威怎想得到?

  這一掌打在殷紀身上,受力的卻是葛南威。葛南威驀地感到一股力道排山倒海似的推來,虎口一震,殷紀已是脫出他的掌握。原來東門壯練有一門「隔物傳功」的本領,這一掌雖然打在殷紀身上,身受的卻是葛南威。

  殷紀一脫出葛南威掌握,巫三娘子立即中指一彈,陰惻惻的笑道:「葛七俠,我是一片好心留你,你歇歇吧。」葛南威嗅得一縷幽香,身形好似風中之燭晃了幾晃,就暈倒了。

  殷紀說道:「東門先生,巫三娘子,多謝你們幫我擒著了這個小子。不過,巫三娘子,你可不要把他毒死才好。」

  巫三娘子笑道:「殷大莊主放心,我豈能讓你做虧本的生意呢?我用的不是烈性毒藥,只不過是迷魂散而已。不過我這迷魂散卻不同於普通的蒙汗藥,倘若得不到我的獨門解藥,十二個時辰之後,他雖然也可以自己醒來,但最少也得再過三天,他方能恢復原來的功力。」

  殷紀哈哈笑道:「這就最好不過了,在這三天之中,咱們用他為餌,說不定這宗大生意還是可以做得成功。」

  官宗耀道:「莊主的意思,敢情是要用他來誘陳石星這小子上鉤。」

  殷紀道:「不錯!他們這班以俠義道自居的小輩,最講究的是重義輕生。縱然知道是個陷阱,我看他和那姓雲的丫頭也是非來不可。」

  葛南威吸進了一小撮「迷魂散」,倘若是在三個月前,他非得立即昏倒不可。但在他得師叔池梁傳授以本門的內功心法之後,功力已是今非昔比。此時,他雖然亦已是神智漸漸模糊,但還不致完全不省人事。

  就算殷紀不說,葛南威也料得到他必定會重施故技,像用杜素素為餌,誘他上當一樣,拿他為餌,來誘陳石星和雲瑚上當的。「但願他們不要重蹈我的覆轍才好。」

  心念未已,忽聽得有急促的腳步聲跑來,隨即聽得殷紀問那人道:「王管家,可是出了什麼事了?」那人喘過口氣說道:「有兩個小子闖進老屋,說是要找江南八仙中的葛南威。」

  此事早已在殷紀意料之中,笑道:「不是兩個小子吧?其中一個要是我猜得不錯的話,應該是個丫頭!」

  那人說道:「不錯,初時我看不出來,過了幾招,也就看出來了。這丫頭會雲家刀法,滲雜在劍法之中使用,料想是雲浩的女兒。」

  殷紀說道:「那麼另一個人,不用說,必定是陳石星這小子了。」

  這管家是從未見過陳石星的,不過卻曾聽人說過陳石星那手獨特的劍法,於是點了點頭,說道:「不錯,他雖然沒有通名道姓,但我想一定是這小子無疑。」

  殷紀哈哈笑道:「好在我有先見之明,他跑到我的老屋找葛南威,那是做定了虧本生意。你們把他擒下了沒有?」

  那管家道:「慚愧得很,給他們跑了!」

  葛南威鬆了口氣,「好在他們並沒失陷。」他吸了迷魂散已有一盞茶時刻,這口氣一鬆,登時支援不住,真正昏了過去,不省人事了,可惜他沒有聽到後來的對話。

  殷紀道:「那邊有麥幫主和他手下的幾位大頭領,還有他代為邀請來的好手崑崙劍客郭長青,再加上你,怎的還是對付不了那小子和那丫頭嗎?」原來,這個姓王的管家,正是「閻王幫」原來的二幫主王宗允。「閻王幫」在十多年前散伙之後,大頭領閻宗保不知下落,王宗允和官宗耀則投入殷紀門下。

  王宗允喘過口氣,抹了抹額上的冷汗,「那姓陳的小子和姓雲的丫頭,委實十分厲害,他們雙劍合璧,郭長青不過三招,就傷在他們劍下。幸虧我們人多,這才能夠把他們趕跑。」

  殷紀吃了一驚,心道:「怪不得聽說東門壯昨晚也吃了陳石星那小子的虧。」

  王宗允接著說道:「東翁,請你恕罪。小主人,他——」殷紀只有一個獨生愛子,名叫殷豪,大驚之下,迫不及待的連忙問道:「豪兒,他、他怎麼樣了?」王宗允道:「少爺受了點傷。」

  「什麼傷?」「是被那小子分筋錯骨手法所傷。那小子傷了他之後,還點了他的穴道。幸好那小子不知道他是少爺,否則……」

  殷紀那有耐心聽他閒話,忙即再問:「是不是他已經殘廢了?」王宗允道:「少爺的斷骨已經由我替他接上,殘廢是不至於的,不過他的功夫恐怕要從頭練起了。」

  殷紀鬆了口氣,說道:「我有這份家當,他就是一點武功不會,那也不算什麼。」

  王宗允道:「不過,不過——」

  殷紀眉頭一皺,說道:「還有什麼不過?」王宗允道:「少爺被那小子點了麻穴,我們卻沒法解開。」

  麻穴雖然不如死穴被點的緊要,但時間久了,不能解開,對身體也有很大的損害。殷紀急道:「那你們為什麼還不趕快把他送來這裏。」

  王宗允道:「我們已經把少爺送來了,只因少爺受的是分筋錯骨之傷,不能再受震盪。故此我不敢和他騎馬,也不敢背著他飛跑。他是坐馬車來的,車上還鋪了厚厚的錦褥。車把式是張長腿,東翁可以放心。」張長腿是殷紀手下最好的一個車夫。

  殷紀已經極力抑制自己,不向王宗允發脾氣了,但要他放心,他卻是放心不下的。連連頓足,頻頻叫人出去看,看他的那個寶貝兒子來了沒有。王宗允面上無光,呆立一旁,好像鬥敗的公雞。

  還好,沒過多久,就給他盼著了。

  只見四個家丁,抬一個軟兜,把他的兒子送到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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