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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


  陳石星則把那面腰牌拿出來,不聲不響的在地面前一摔。

  雲瑚跟著冷笑道:「是不是聖旨你們還信不過?好啦,好啦,你再睜開你的狗眼,驗一驗這面腰牌是否你們總管發出的吧?」

  衛士連忙把腰牌拾起來,雙手交還陳石星,陪笑說道:「小的不是這個意思,小的不合多嘴,請貝子千萬不要見怪。」

  那個守門的御林軍都尉見了聖旨,又見了腰牌,那裡還敢拖延,早已挑了兩匹健馬牽來給他們了。陳雲二人立即乘馬出宮。

  他們一走,那衛士越想越是覺得有點古怪,忙對守門的長官說道:「周都尉,此事似乎有蹊蹺!」

  「什麼蹊蹺?聖旨我知道是不會假的,難道那腰牌是假?」

  「聖旨和腰牌都不假,但只怕人是假的。」

  「何以見得?」

  「那瓦剌貝子我曾見過見面,和剛才這人似乎不像。而且剛才也只是那小太監和咱們說話,客人可是自始至終沒有說過半句!」

  那都尉並不糊塗,只不過是給「聖旨」嚇唬住了,此時不禁瞿然一省,說道:「你這猜疑有理,莫非他是怕咱們聽出他不是瓦剌口音,故而不敢開口!」

  衛士說道:「真假難測,不如就近請你們的統領大人追上去看個明白!」

  原來御林軍統領穆士傑正是在附近巡查。

  陳雲二人縱馬疾馳,跑過了兩條街道,忽聽得背後有人馬追來,為首那人大聲叫道:「長孫貝子,請等一等,我是穆士傑!」

  穆士傑是和長孫兆相識的,陳石星怎敢回頭?

  雲瑚代他說道:「穆統領,有我送客,不必勞煩了,你回去吧!」

  她不說還好,這麼一說,穆士傑越發起疑了。

  穆士傑眉頭一皺,心裡想道:「此人倘若真是長孫兆,他豈能對我如此之不客氣?」要知他和長孫兆是在龍文光家裡見過幾次面的,他知道長孫兆是貝子身份,長孫兆也知道地是御林軍統領身份,他固然要討好長孫兆,長孫兆也不敢對他失禮的。這小太監我從未見過,按說皇上也不會隨便叫一個太監『送客』吧?

  他越想越是起疑,決意冒一個險,喝道:「給我止步,否則休怪我不客氣了。」他這樣呼喝,倘若長孫兆是真的話,非得大發脾氣不可。但一發脾氣,無論如何長孫兆也要出聲了。

  假扮長孫兆的陳石星當然還是沒有作聲,跑得更加快了。

  雲瑚則在裝模作樣的冷笑喝道:「穆士傑,你好大膽,我奉旨送客,你敢阻攔!」

  此時穆士傑已經快馬加鞭,追得和他們的距離稍近一些,他定睛看去,越看越覺得這個「長孫兆」不像,喝道:「你們才是好大的膽子,膽敢冒充內監和貴客!跋快給我滾下馬來,否則格殺不論!」說到「格殺」二字,他立即張弓搭箭,對準雲瑚的背心,嗖嗖嗖,三枝連珠箭射了出去。

  陳石星知道穆士傑內力極強,一聽這連珠箭的破空之聲,生怕雲瑚抵擋不住,馬背上一個鷂子翻身,反手便是一劍。

  雙劍齊出,劍氣如虹,三枝箭斷為六段。如此一來,他們的身份也登時給穆士傑識破了!

  雖然穆士傑還未知道他們是誰,但已經可以斷定陳石星絕對不會是長孫兆,而雲瑚也絕對不會是個小太監了。

  陳雲二人打下他的連珠箭,稍微停了停。就在此時,小巷裡沖出兩匹馬來,截住他們去路。

  穆士傑一面加快跑上,一面喝道:「這兩個人是假冒的,給我把他們揪下馬來!」

  斜刺裡殺出來的這兩個人是御林軍中的高手,一個名叫諸宏,擅長大力鷹爪功,一個名叫方禺,是使雙鉤的名家。諸宏一個「旱地拔蔥」,在馬背上飛身撲將過去,當真儼似餓鷹撲兔,看准了陳石星的琵琶骨便抓下來。

  這是他的殺手絕招,對方的琵琶骨一給抓住,多好武功,也要變成殘廢。

  陳石星喝聲:「來得好!」白虹劍反手上撩,對著諸宏掌心。此時他只要一招「玄鳥劃砂」,立即便可以把諸宏的一條手臂硬生生的切割下來。但他不忍出此辣手,劍招改為平拍,同時使出了沾衣十八跌的上乘內功。

  諸宏一個肘錘撞去,只覺撞到棉花堆裡一般,陡然小腹冰涼,那股冷森森的劍氣已是刺骨侵膚。諸宏驟吃一驚,登時給陳石星的反彈之力把他拋將出去,跌了個四腳朝天。

  諸宏一個鯉魚打挺,翻起身來。情知對方已是手下留情,那裡還敢再哼一聲。

  另一邊方禺去對付雲瑚,也是討不了半點便宜。

  他恃著雙鉤可以克制刀劍,攔著雲瑚馬頭,雙鉤欺身便刺,喝道:「撒劍!」

  雲瑚冷笑道:「不見得!」出劍如電,只聽得「喀嚓」一聲,他的雙鉤未曾夾著雲瑚的寶劍,鉤上的月牙先給寶劍斷了。不過雲瑚也不忍殺他,喝道:「給我滾開!」劍鋒一轉,不刺人而刺馬。

  方禺坐騎受傷,負痛狂奔,把方禺摔下馬來,摔在大青石所鋪的街道上,摔得個頭破血流。吃的虧比諸宏更大!

  穆士傑看見他們的本領如此了得!不禁心頭一凜:「冒充長孫兆的莫非就是那個姓陳的小子?」心念未已,陳雲二人已是跳上民居的屋頂。

  穆士傑喝道:「好小子,還想跑麼?」如影隨形,也跳上去。那座民宅是個富戶,從地面到屋頂有三丈多高,穆士傑跳得沒他們那麼高,但他以鷹爪功一抓尾簷,跟著一個翻身,也不過只比陳雲二人遲了片刻,便即追上。

  陳石星回過頭來,峭聲喝道:「好,穆士傑咱們今日見個真章!」

  穆士傑冷笑道:「好哇,陳石星,我道是誰這樣膽大,原來果然是你。你這膽大妄為的小子,今日叫你知道我的厲害。」笑聲中,大擒拿手法已是使了出來。但他罵的是陳石星,這一抓卻是抓向雲瑚。這是避強擊弱的打法──他不是不知皇帝歡喜雲瑚,他是有把握抓著雲瑚而不令她會傷的!

  那知他快陳石星更快,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他的指尖還未碰著雲珊,陳石星的劍尖已是迎上他戳向雲瑚面門的左掌。

  穆士傑無暇先抓雲瑚,立即變招,中指一彈,彈個正著,「錚」的一聲,把陳石星的寶劍彈過一邊,身形一矮,右掌仍然斫向雲瑚雙足。

  但這片刻的阻延,已是使得雲瑚有了反擊的機會。說時遲,那時快,雲瑚的身形一沉一縱,立即使出「燕子鑽雲」的超卓輕功,竄起一丈多高,一招「玉女投梭」,淩空刺下。陳石星的寶劍借著那股反彈之勢,也是倏地反圈回來,變為「玉帶圍腰」,和雲瑚的招數配合得恰到好處。

  只聽得「嗤」的一聲,穆士傑的衣袖被削去了一幅,這還幸虧他應付得宜,抽身得快,否則一條右臂,只怕就要硬生生的和身體分家!他以沉雄的掌力,蕩歪對方劍尖,倒躍三步。說時遲,那時快,陳雲雙劍齊展,當真有如長江大河,滾滾而上。

  這一招雙劍合璧,比上一招威力更強,殺法也更淩厲了。剛才由於雲瑚出劍稍慢,他還可以彈開陳石星的劍尖,這一次雙劍合而為一,他根本無法抵擋。無可奈何,穆士傑只好再退三步,一退再退,已是到了屋簷的邊緣。

  陳石星喝道:「給我滾下去!」跟縱猛撲,一招「玄鳥劃砂」,徑刺他左肩的琵琶骨。雲瑚也是同時一招「排雲馭電」,劍鋒吐出碧瑩瑩的寒光,直指他右肩琵琶骨。

  穆士傑大喝一聲,橫拳搗出,陳石星只道他要拼個兩敗俱傷,只他拳勢兇猛,生怕雲瑚不敵,連忙凝身止步,揮劍反削敵腕。劍勢稍為一緩,穆士傑已是一個鷂子翻身,從屋頂跳下去了。陳石星見他功夫如此老練,也是不禁駭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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