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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〇


  陸昆侖已經替陳石星和雲瑚安排好,要他們明日一早進城,住在一個丐幫弟子的家裡,讓他們可以用半日時間作準備功夫,默記皇宮建築的大略圖形,晚上就要入宮了。

  餞行宴「別開生面」,午夜舉行。群雄依次敬酒,輪到葛南威之時,葛南威說道:「陳大哥,我吹簫給你送行,我也想聽聽你的彈琴。」

  陳石星道:「好,那咱們就來個琴簫合奏,你想奏什麼曲子?」葛南威道:「這是我所寫的曲詞,請你過目。」陳石星一看,說道:「好,寫得很好。」他把曲詞遞給雲瑚,說道:「瑚妹,你給我們伴唱吧。」

  葛南威見他們神采飛揚,視死如歸,心中不無感觸,「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這兩句詩不啻是為他們吟詠。嗯,陳大哥不管是否能夠無恙歸來,他得有這樣一位紅顏知己與他同生共死,此生總是可以無憾了。唉,我相信素素也會對我這樣的,但她為什麼這兩天對我如此冷淡呢?」

  他吹起玉簫,雲瑚按拍唱道:「風蕭蕭兮──」眾人一聽這四個字,不覺臉色都變了,要知「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乃是荊軻刺秦王臨行前他的好友高漸離為他擊築高歌所唱的辭,眾人俱想:「葛南威胡為如此不知忌諱?」

  只聽得簫聲高吭,琴音清越,雲瑚唱下去道:「風蕭蕭兮劍氣寒,欲安社稷兮誓除奸。」眾人這才知道葛南威是改了給荊軻送行那首千古傳誦的曲詞,以求切合當前情事的。眾人這才轟然喝起采來,齊聲說道:「改得好!」

  簫聲一轉,宛似遊絲嫋空,直上雲霄,琴聲清峻,也是越拔越高。雲瑚朗聲吟道:「壯士手持三尺劍,直排天闕謁龍顏!」

  林逸士擊節贊道:「壯哉,壯哉!」

  韓芷笑道:「葛師兄這歌辭改得很好,不過,只贊『壯士』,卻未免冷落了雲姐姐吧?」

  林逸士道:「巾幗不讓鬚眉,女英雄何嘗不可稱為壯士?」

  韓芷道:「說得好,林大俠,我敬你一杯。」

  雲瑚反復再唱:「風蕭蕭兮劍氣寒,欲安社稷兮誓除奸。壯士手持三尺劍,直排天闕謁龍顏。」唱罷,簫聲琴聲戛然而止。「啪」的一響,琴弦斷了一根。

  陳石星推琴而起,說道:「韓姑娘,托你暫時代我保管這張古琴,要是我不回來,就麻煩你代我送給段大哥吧!」

  韓芷說道:「別這樣想,陳大哥,你和雲姐姐一定能夠平安回來的!」

  陳石星哈哈笑道:「追求寸功成,生死何足慮!」笑聲中向四座環揖告別,便與雲瑚並肩走了。

  陸昆侖親自送他們入城,群雄還在燈火通明的大廳,激動的心情都未平靜,誰也不想睡覺。

  葛南威的玉簫還拿在手中,忽地發覺池梁與韓芷都在注視他的這管玉簫,若有所思。

  葛南威也在奇怪:「為什麼師叔和韓姑娘遲遲而來?」

  池梁說道:「芷兒,你告訴葛師兄吧。」

  葛南威怔了一怔,說道:「韓姑娘,你拜了我師叔為師?」池梁微笑說道:「她不是我的徒弟,她是我的女兒,說起來也可以算得是你的師妹的。」

  葛南威大感驚奇,同時也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師叔昨晚那樣捨命保護韓芷。」

  池梁繼續說道:「你們意想不到吧,我也是直到今天才知道她是我的女兒的。」

  「葛家和池家既是同門,又是世交。我是把南威當作子侄一般的。你們以後要像兄妹相親才好。」

  葛南威與韓芷以師兄妹的身份重新見過了禮,眾人跟著也向他們賀喜,不知不覺倒是把杜素素冷落一旁了。

  杜素素冷眼旁觀,想起昨晚那件事情,心中滿不是滋味。

  韓芷也是想起一件事情,她看著葛南威手中的玉簫,暗自想道:「爹爹講他的故事之時,好幾次提及他那管家傳之寶的暖玉簫,葛南威這管玉簫吹出來的簫聲也是特別好聽的,不知是否就是爹爹那管玉簫?」

  她凝神望著葛南威手中的玉簫,杜素素卻不知道她注意的只是玉簫,不由得更是心裡冒酸了。

  葛南威察覺到了她的神情異樣,連忙說道:「韓姐姐惦記著段大哥呢,咱們還是趕快陪她回去,讓她把這個好消息親口告訴段大哥吧。」表面是取笑韓芷,其實則是說給杜素素聽的。

  他們回到楚家,段劍平剛剛睡過,段劍平見韓芷眼睛紅腫,只道她是為自己的病重擔憂落淚,連忙說道:「說也奇怪,我睡了一覺,已經好得多了,芷妹,你可用不著替我擔心啦。」

  池梁笑道:「我剛才用的點穴法是有固本培元之功的,你不用十天,就可恢復如初。」

  韓芷大喜過望,說道:「十天時光,轉眼即過。段大哥,你可以安心養病啦。」

  段劍平說道:「對啦,池老前輩,你為我的病盡心盡力,恕我未能拜謝。」

  池梁說道:「區區小事,何足掛齒。」

  段劍平道:「我固然要感謝你,昨晚我照顧不到韓姑娘,全靠你救她脫險,我更不知怎樣感激你才好。」

  池梁微笑說道:「她是我的女兒,應該是我多謝你曾經給她照料才對,你怎麼會反而多謝我呢。」

  段劍平又驚又喜,呆了一呆,說道:「原來池大俠是你的爹爹,怎的你以前沒有和我說過?」

  韓芷說道:「我是剛剛才知道的。」

  段劍平聽她說了個中原委,這一喜當真是非同小可,笑道:「韓姑娘,這可好啦!不瞞你說,在幾個時辰之前,我是還未知道我有治癒的希望的。那時我曾經這樣想過,我死了不打緊,就是覺得對不住你。你我命運相似,都是沒有親人的了。我『大去』之後,誰來安慰你,誰來照顧你呢?如今可好了,你有了一個好父親,說句笑話,即使我的病好不了,我也可以毫無牽掛的去另一個世界了。」

  韓芷聽了他這樣真摯深情的肺腑之言,不由得淚盈於睫,說道:「段大哥,我不許你胡思亂想。我早知道你會逢凶化吉的。」

  眼中含淚,心裡可是甜絲絲的,臉上也不覺掛著笑意了段劍平笑道:「是啊,現在你不用為我擔憂,我也不用為你擔憂了,那你還要哭什麼?」

  池梁瞧在眼中,再糊塗也知道女兒和段劍平的感情不是普通朋友的感情了。正是:

  舊夢豈堪重再憶?柔情盡付玉簫中。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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