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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一


  鄰桌兩個客也在談論:「你知不知道為什麼這間店子的馬肉米粉最好吃?」

  「想必是他們的師傅比別的店子高明。」「這是原因之一。」「還有呢?」「別的鋪子用的是老得沒有牙齒的老馬或病馬,這家鋪子可是挑選六七歲左右的馬來殺的,這種年齡的馬匹最好吃。」「原來如此。」那個老食客說得高興,接著說道:「告訴你一個故事,有一年有個外地來投送公文的小軍官病倒在客店裡,只好把他的坐騎賣了來付房租飯錢,他的馬是匹千里馬,不料這間店子的買手買了來殺了做馬肉米粉。」

  送馬肉米粉來的夥計聽他他說起這個夥計,連忙分辯:「我們沒有把它殺掉,正要殺它的時候,有個識得相馬的人出三倍價錢將它買去了。」

  那老食客道:「我知道這個結果,我是逗逗我這個朋友,讓他著急。他最喜歡好馬。」「那他又吃馬肉?」他那朋友笑道:「不是千里馬,吃又何妨?嗯,這個故事,倒有點像隋唐演義中秦瓊賣馬的故事,幸好不是殺掉,否則就比秦瓊賣馬的故事還悲慘了。」陳石星聽得出神,停下筷子。雲瑚道:「你怎麼不吃了?我都還可以再吃呢。」陳石星道:「我吃不下了。」

  叫夥計來算帳,四個人足足吃了九十八碗之多,陳石星笑道:「還差兩碗才夠一百碗,咱們的食量只能算是普普通通。」葛南威也知道他在掛慮什麼,走出店門,在他耳邊悄悄的說道:「你們的坐騎絕不會給人送到馬肉米粉的鋪子吃掉的,最多是給人偷了去。」這可正是陳石星所擔心的事情。

  陳石星和雲瑚走出東門,抬頭一看,明月已近中天,陳石星吃了一驚,說道:「吃這頓馬肉米粉原來也花了這許多時候,此刻恐怕是將近三更了。」

  雲瑚說道:「誰叫你和葛南威喝酒,喝得那麼興高采烈。我想攔阻你,又怕掃你的興,不過,不耽擱也已耽擱了,那也不必去管他啦。大不了把小柱子吵醒,料想他也不會怪你的。」

  兩人並肩走過花橋,長橋臥波,月色朦朧之下的花橋,顯得更加幽美。陳石星雖是心中煩亂,但與心愛的人步過花橋,也是不知不覺陶醉在這夜色之中了。

  雖然忙著趕路,也免不了找些話說,陳石星忽地想起日間之事,低聲說道:「瑚妹,多謝你送我的紅豆,但不知怎的,我可覺得有點不祥之兆。」雲瑚道:「是為的什麼?」

  陳石星道:「紅豆相思,分開兩地,才會相思。要是咱們長在一起,永不分離,那就用不著兩地相思了。」

  雲瑚面上一紅,說道:「如今咱們都已經是沒有親人的人,只能是咱們兩人相依為命。有什麼事情能令咱們分開?」

  陳石星道:「天有不測之風雲,世上的事情又怎能預料?」

  雲瑚歎道:「早知你有這個想法,我就不把紅豆送給你了。」

  到了七星岩,小柱子的家在七星岩後面,還要走一段山路。就在此時,忽地聽得山坡上傳來人聲。陳石星拉了一技雲瑚的手,示意叫她停住。雲瑚怔了一怔,隨即亦發覺上面有人了。

  隨風吹進他們耳朵的,竟然是兩個他們所熟悉的人的聲音。一個是尚寶山,一個是潘力宏。

  只聽得潘力宏說道:「真真倒楣,想不到竟是偷雞不著蝕把米。那兩個傢伙不知是什麼來歷?」

  尚寶山道:「勝負兵家常事,偶然失手一次,算不了什麼,好在咱們已經知道陳石星這小子藏身之所,明天他大概會從陽朔回來了,只要他不是和一柱擎天一道,咱們還可以算計他。」潘力宏道:「就怕那兩個是他的同黨,咱們暗中窺伺他,那兩個人也在暗中窺伺咱們。」尚寶山道:「我看不似,那兩個人要是他的朋友,怎會和咱們幹同樣的事情?」

  陳石星聽到這裡,那裡還有耐性再聽下去?一躍而出,登時施展八步趕蟬的功夫,奔上山坡,喝道:「用不著你們等待明天,你們要怎樣算計我,現在就來吧!」

  話猶未了,他的寶劍已是出鞘,連人帶劍,化作一道長虹,疾卷過去,「當」的一聲,和尚寶山的鐵琵琶碰個正著。

  尚寶山是鐵琵琶門的唯一傳人,武功非同泛泛,眨眼之間,和陳石星過了三招,誰也沒有吃虧。雲瑚起步稍遲,還沒趕到。

  尚寶山把陳石星逼退兩步,叫聲:「扯呼!」一按琵琶,叮叮兩聲,向正在趕來的雲瑚發出兩枚透骨釘。陳石星知道他這暗器的厲害,生怕雲瑚抵擋不了,連忙回身,發出兩枚錢鏢,把他的透骨釘中途打落。

  尚潘二人曾經領教過陳石星與雲瑚雙劍合璧的厲害,一見雲瑚趕到,那裡還敢來戀戰?趁這個機會,連忙拔腳飛奔。陳石星擔心小柱子家中出了事,自是不敢去追。

  雲瑚說道:「聽他們剛才所說,他們自是跑來這裡幹見不得人的勾當的。但卻好像是正當他們幹這宗見不得人的勾當的時候,碰上了兩個對頭。」

  陳石星道:「他們碰上的人要是雷大俠派來的那就好了。」

  雲瑚說道:「恐怕這只是咱們的一廂清願,那兩個人未必就是好人。」陳石星瞿然一省,說道:「不錯,聽他們的口氣,那兩個人是和他們幹同樣事情的,不用說當然也是壞事了。就不知他們幹的是什麼一樁壞事?」

  到了小柱子門前,只見視窗隱隱透出亮光。此時已過了三更時分,陳石星不由得心頭「蔔通」一跳,暗自想道:「小柱子這個時候還沒睡覺,只怕當真是出了事了。」

  心念未已,果然便聽得小柱子在屋子裡和他母親談話的聲音。小柱子的父親早死,他們乃是母子相依為命的。

  「哎呀,你胸口瘀黑了一大塊,只怕傷得不輕,三更半夜,又不能進城裡去找個大夫,怎麼辦呢?」

  「媽,你別擔心,我已經好得多了,現在可並不覺得怎麼痛啦。」

  「我不相信,你給強盜踢得暈了過去,剛剛醒來還沒多久,那裡就會這樣快好的?嗯,那個人給了你這瓶藥丸,不如姑且試一試吧。」

  陳石星聽得小柱子受了傷,心急如焚,連忙敲門。

  小柱子只道強盜再來,說道:「媽,你快躲起來,我和狗強盜拼了!」也不知那裡來的氣力,突然一躍而起。

  「小柱子,別怕,是我!」陳石星說道。

  小柱子又驚又喜,可還有點兒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問道:「你當真是小石子嗎?」陳石星道:「你仔細聽聽,你怎能聽不出我的聲音?我和雲姑娘都回來了。」

  小柱子打開大門,不覺流下淚來:說道:「小石子,我對不起你!」身形一晃,險些跌倒。陳石星連忙抉他上床,說道:「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我都不會怪你。醫好你的傷再說。」

  但小柱子還是說了出來:「你們的那兩匹馬給強盜搶去了。」

  此事早已在陳石星意料之中,趕忙安慰他道:「馬匹給強盜搶去,雖然可惜,無論如何,總不及人緊要。你別把這事掛在心上,讓我看看你的傷。」

  小柱子說道:「你說過的,那兩匹馬是你借來之物,它們是能夠日行千里的寶馬,我卻把它們失去。」

  陳石星微笑道:「一百匹千里馬也比不上你對我的友誼,先別提它,你不相信,我可要生氣啦。」

  他們說話之時,小柱子的母親已經把兒子的上衣脫下,說道:「小石子,你瞧瞧他這傷緊不緊要。」

  只見小柱子的胸口一團瘀黑,看來甚是駭人。但陳石星也看得出來,他的傷本來還要嚴重的,此際已經是消滅幾分了。那團瘀黑也本來是更大的,淡化了的地方還留下了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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