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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〇


  楊虎符道:「好。你既然有事,我也不便強留。請代我向令師叔問候。」陳石星說道:「葛兄明天是先到桂林吧?」自陽朔從陸路到桂林,大約一百二十裡路,剛好是一天路途。葛南威道:「不錯,我打算和杜姑娘步行,順便看看路上的風景,入黑時分,正好可到桂林。」

  陳石星道:「那麼明天咱們正好同行。」

  楊虎符道:「怎麼你也要走了?你不等雷大俠嗎?」

  陳石星道:「我那位舟子朋友絲毫沒江湖經驗,我有點放心不下,要是為了我的事情連累了他的,我心裡難安。」

  一柱擎天沉吟半晌,說道:「你說得也對,謹慎一些是好的。那兩個漏網小魚不足為慮,但要是那個不知來歷的異人蓄意與你為難,我在桂林佈置下的人手恐怕也是不能應付他的。」

  楊虎符:「既然如此,我也不留你了,咱們在金刀寨主那兒再會吧。」

  一柱擎天想起一點,繼續說道:「我的第一個徒弟名叫殷宇,他是認識你和葛世兄的,你們明晚到了桂林,可以在他家裡住宿。還有你那位舟子朋友倘若以後碰上什麼困難,都可以去找他。你這朋友很有俠義心腸,可算得是我道中人,要是他肯學武功,我也可以叫殷宇代我收他為徒的。」

  安排妥當,第二天一早,陳石星、雲瑚、葛南威、杜素素四人向主人告辭,便即連袂同行。

  從陽朔到桂林,一路上名勝風景之地也是不少,不過他們要在日落之前趕到桂林,也只能跑馬看花了。

  到了雁山,雲瑚一見時候還早,問陳石星道:「還有多少路程。」陳石星道:「大概只有三十多裡了。」雲瑚笑道:「聽說雁山有紅豆樹,幼時讀王維詩: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採擷,此物最相思。不禁神往。可惜從來沒有見過紅豆,不知它是什麼樣子的?」

  陳石星道:「原來你想見識見識這種別名相思豆的紅豆,我記得在山麓就有一株老樹,不知是否能夠讓你見到,那就得看你的運氣了。」

  雲瑚說道:「如今是早春二月,不是春天開花結子的嗎?是否早了一點,尚未到花時。」

  陳石星道:「它是三年開花結實一次的。我也記不得它是否應該今年開花了。不過此時卻正是花時,也不妨去撞撞運氣。好在咱們走得快,在這裡耽擱了一些時候,也還可以天黑之前趕到桂林。」

  他們一面走,一面說,不知不覺已是來到雁山山麓,陳石星大喜說道:「咱們的運氣倒還不錯。紅豆相思,我也相思紅豆,如今是可慰相思了。」只見那棵紅豆樹高約三丈,大可合圍,枝葉茂密。花如乳白,大小如茉莉花,遠遠望去,就如一樹堆銀。

  葛南威歎道:「紅豆樹的花雅淡青幽,不帶一絲俗氣。倘說蓮花是花中君子,它應該稱為花中逸士了。」

  杜素素道:「紅豆樹的花雪白如銀,紅豆子的色澤則恰恰和花相反,光澤赭紅有如寶石,花和實都是賞玩的佳品,在別種樹上,恐怕是少見的。」一時興起,用梅花針打下兩顆紅豆,說道:「葛大哥,我勸你每人拾起一顆,但願彼此相思毋忘,雲姑娘,你也送一顆給陳大哥吧。」邊說邊把兩枝梅花針遞給雲瑚。雲瑚面上一紅,但還是照她的話做了。

  雖說一路上雲瑚對他情意綿綿,甚至也曾在言語之中向他透露過心中的情意,但也還是相當含蓄的。像這樣明白的表示,以前還未有過。

  陳石星從她手中接過紅豆,心裡甜絲絲的,不知說些什麼話好,只是用感激的眼光看著雲瑚。雲瑚滿面通紅,低下了頭。

  正待要走的時候,忽然下起雨來,他們沒帶雨傘,只好躲在紅豆樹下避雨,葛南威道:「真是天有不測之風雲,片刻之前,還是陽光遍地,好端端的忽然下起雨了。」

  陳石星歎口氣道:「天有不測之風雲,人的際遇恐怕也是這樣。」

  杜素素笑道:「陳大哥,你怎麼啦?好端端的卻忽然會有這些莫名其妙的感觸。當真就像這莫名其妙的天氣一樣。其實你此刻應該是滿懷歡喜才對。」她本來還想取笑陳石星的,但是雲瑚向她瞪了一眼,只好一縮舌頭,不再說了。

  這場雨下了足足一個時辰,雨後道路泥濘,走到城中,已是天黑時分了。

  陳石星道:「我本來應該陪你到殷家的,但怕時候太晚,找我的朋友不方便。請你代我向殷宇說一聲吧。」

  葛南威道:「我會替你交代清楚的了。不過,你不要吃晚飯嗎?咱們一同小飲幾杯再分手吧。」

  陳石星的肚子也相當餓了,一想與其去麻煩小柱子,不如吃了再去。何況葛南威盛意拳拳,他也不想掃他的興。便道:「好,明天我是不能給你們送行了,那就讓我做個小小的東道,今晚給你們餞行吧。你想吃點什麼?桂林很有一些別的地方吃不到的東西,我請你們吃一頓地道的桂林菜好不好?」

  雲瑚笑道:「我知道在你的家鄉,你點菜當然是最在行了。不過我得聲明在先,我可不吃指天椒。」

  葛南威道:「為了不想耽擱你太多時間,咱們去小食店好不好?我只想吃一樣東西。」

  陳石星道:「什麼東西?」

  葛南威道:「馬肉米粉。」

  陳石星笑道:「你倒很在行呢,桂林的馬肉米粉別有風味,在別的地方恐怕是吃不到的。榕蔭路有一家老店最好,我帶你去。不過你可別嫌那個鋪子氣派太過寒酸簡陋。」

  那間鋪子果然又小又髒,四面牆壁都給燒熏得漆黑。杜素素出身富家,很不習慣,只好摸著鼻子坐下。

  夥計看見客人來到,也不招呼,趕緊就切馬肉。雲瑚悄悄問道:「你怎麼不吩咐他們要來幾碗?」

  陳石星:「用不著吩咐的。而且來吃馬肉米粉的人,誰也不能準確知道要吃多少碗才夠飽的。」

  雲瑚奇道:「自己的食量都不知道的嗎?」陳石星道:「我說的是準確二字。食量大的人可以吃到三十碗四十碗,食量小的人也要吃十多二十碗。多吃少吃幾碗,那是不算什麼一回事的。」

  雲瑚道:「什麼,可以吃得了三十碗四十碗的嗎?那是什麼碗?」

  陳石星道:「他端來你就知道了。」說話之時,夥計已是把馬肉米粉端來了。

  只見那盛米粉的碗只有茶杯大小,碗中的米粉也與他們習見的米粉不同。(一般米粉是扁平的長條,桂林米粉則是圓形的長條。)雲瑚笑道:「原來是一口可以吃掉一碗的,怪不得食量大的人可以吃三四十碗了。」杜素素說道:「這米粉也很秀氣。」吃了一口,只覺馬肉甘香,米粉韌滑,湯水鮮甜。果然十分可口。她本來是捏著鼻子的,此時也吃得眉開眼笑了。

  吃馬肉米粉的規矩,客人不叫停止,夥計就得川流不息的送來,陳石星要了一壺三花酒,和葛南威對飲。不多一會,他們桌子上的空碗,已是迭得像小山一樣。

  雲瑚道:「奇怪,越吃到後來,好像越好吃。」

  陳石星道:「這也是吃馬肉米粉的規矩,最初幾碗給你吃的普通的馬肉,大概要吃了五碗之後,才吃到上肉,待吃到內臟之時,那才更好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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