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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從他的語氣聽來,似乎並非接到資訊,而是他相信雷大俠定會遵守以前的諾言,故而必須如期赴至桂林,了此約會。

  陳石星沉吟不語,心亂如麻。

  郭英揚道:「陳兄,你在想些什麼?」

  陳石星道:「沒什麼,我只希望能夠和單大俠見上一面。不知單大俠還有什麼話交代我麼?」

  郭英揚道:「不錯,他是曾叫我帶幾句話給你。他說,『要是你在路上碰見那位背著一張琴的陳姓少年,你告訴他,我在趕了雷大俠的約會之後,仍然要回到這裡的。他可以在這山寨等我回來。』陳兄,他似乎只是知道你的姓,還未知道你的名字?」

  陳石星道:「不錯,我兩次與他相會,都只是匆匆一面,未及通名。」說至此處,忽地撥轉馬頭。

  郭英揚詫道:「陳兄,你幹什麼?」

  陳石星道:「麻煩你轉告雲姑娘,我不陪她往金刀寨主那兒了。」

  剛好這個時候,雲瑚因見他們的坐騎跟隨不上,勒住了馬,叫道:「你們快來呀!」

  郭英揚大聲說道:「雲姑娘,陳大哥說是不去山寨了。」

  雲瑚吃了一驚,叫道:「陳大哥,你等一等。」郭英揚微笑道:「是呀,陳大哥,你就是要走,也應該和她道別。」

  雲瑚與鐘毓秀策馬回來,說道:「陳大哥,你要上那兒?」

  陳石星道:「我要回桂林。」雲瑚道:「好端端的為什麼突然想起回家?你不是說你的家早已沒了?」

  陳石星道:「我這次前來,有三件事情,第一是替雲大俠送回遺物;第二是替段小王爺帶信給雲姑娘;第三是把這匹白馬歸還鐘女俠。三樣事情如今都已辦妥,我想我是應該回去了。」

  雲瑚一皺眉頭,說道:「你已經到了這兒,只有一天的路程,為什麼不去見一見金刀寨主?反正你又沒有什麼緊要的事情。」

  陳石星道:「正是因為我剛剛知道有件事情,要我回家一趟。這裡反而是沒有什麼事情要我辦了。」

  雲瑚詫道:「你剛剛知道什麼事情?」

  郭英揚替他答道:「鐵掌金刀單大俠到桂林和一柱擎天雷大俠相會,準備今天一早離開山寨。這消息也是我昨天才知道的。」

  雲瑚道:「啊,你是要回桂林尋找他們?」

  陳石星道:「不錯,我是希望早日見到單大俠。」

  雲瑚說道:「單大俠還會回來的吧?」

  郭英揚道:「是呀,我已經勸過陳兄了,單大俠反正是還要回到這裡來的,何不等他回來?最多也不過是等幾個月罷了,勝於到桂林尋他,未必找得著他們。」

  陳石星道:「我就是恐怕等不了這幾個月的時間。」

  雲瑚見他去意堅決,情知無法阻攔,倘若強加挽留,只怕鐘毓秀也要對她「誤會」,只好說道:「好,多謝你這次幫了我的大忙,你既然是有緊要的事情,我也不便耽擱你了。但願有一天你還會回到這兒。」

  陳石星苦笑道:「人生聚散無常,我也盼望能夠和你們再見,是否能夠如願,那可就說不定了。」

  鐘毓秀「噗嗤」一笑,說道:「不許說這樣喪氣的話,你一定要回到這裡來。」

  陳石星拔轉馬頭,郭英揚忽地低聲和鐘毓秀說道:「咱們送他一件禮物好嗎?」鐘毓秀瞿然一省,叫道:「陳大哥,請你稍待一待。」

  「什麼事情?」陳石星回頭問道。

  鐘毓秀道:「我和你換一匹坐騎。」此言一出,連雲瑚也是頗感意外。陳石星道:「這怎麼可以,我是特地把它送回來,好讓物歸原主的,怎能又要了你心愛的坐騎?」

  鐘毓秀道:「那就算是我借給你好了。要不是你把它從強盜手中奪回來,我也得不著它了。如今你正用得著它,難道就只許你幫忙別人,不許別人幫忙你嗎?」

  郭英揚道:「周寨主必定挑選山寨中的駿馬給單大俠騎去桂林,你有了這匹白馬,說不定在路上就可以趕得上他。」

  雲瑚說道:「他們一番好意,陳大哥,你就收下吧。反正你只是借用一時,並非一去不歸。」

  鐘毓秀笑道:「是啊,我把坐騎借給你,就正是這個用意,希望你早去早回,免得我們的小妹子盼望。」這話說得未免太著痕跡,陳石星和雲瑚都禁不住面上一紅。陳石星說道:「世事難料,我恐怕未必能夠重回這裡。金刀寨主恐怕也是居無定址,山寨隨時會搬遷……」

  鐘毓秀道:「那也不用發愁,要是你不能重返這裡,你把白馬送到大理段府給小王爺好了。他是不會搬家的,我和瑚妹不久也正是要到他那裡去呢。」

  雲瑚可沒有說過這句話,聽了不覺一怔,不過卻也不便當面否認。

  陳石星心裡則是另有一番感觸,跨上坐騎,說道:「好,多謝你們慷慨借給我這匹名駒,我要是不能親自到大理段府,也必定托人送去。」白馬揚蹄疾走,轉瞬之間,去得遠了。

  雲瑚說道:「鐘姐姐,我可沒有答應你一起去大理啊。」

  鐘毓秀道:「我以為你是在見過伯母之後,就要去的。那麼是我誤會你的意思了。不過,段大哥那樣惦記你,你去會一會他也是應該的。」

  雲瑚說道:「你讓他知道我平安無事也就行了。媽媽好不容易來到這裡與我相會,她是不慣行走江湖的,我想多些日子陪伴她。」

  鐘毓秀道:「咱們慢慢商量。表哥,把你那匹白馬給我。」

  她們騎了那匹白馬走在前頭,走了一程,鐘毓秀忽地低聲說道:「咱們江湖兒女,是該講究思怨分明,不過報答也有個分寸。比如我把白馬借給陳石星,那也是一種報答。……」

  雲瑚一愕,雙頰緋紅,說道:「秀姐,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鐘毓秀笑道:「我報答他的恩義,只能把白馬借給他,可不能把我這個人也給了他。雲妹子,你是七竅玲瓏的人,我這個比喻,你總應該聽得懂吧?」

  雲瑚臉紅直透耳根,嬌嗔說道:「我不懂,我不懂,不許你再說下去,你的那些比喻,我也不要聽了!」

  鐘毓秀笑道:「好,不說,不說,你別發惱。待你想個清楚,咱們以後再說。」

  駿馬賓士,雲瑚的思潮也在起伏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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