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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陳石星觸景心酸,暗自想道:「見了舊侶,當然就會忘掉新交了。馬兒如此,人也何嘗不是一樣。」

  郭英揚笑道:「秀妹,你這匹坐騎和陳兄也是很親熱呢,若非陳兄曾經有過好處給它,它一定不會這樣。」心裏對陳石星剛才的話,已經相信了幾分。

  雲瑚說道:「秀姐,這匹白馬正是陳大哥從紅崖坡那秋強盜的手中給你奪回來的,它受了點傷,也是陳大哥給它醫好的。陳大哥對它好,它當然對陳大哥好啦。陳大哥為了物歸原主,一路追踪你們,從大理追到這兒。」當下盼陳石星在紅崖坡的遭遇以及在大理結識段劍平的經過,一五一十告訴他們。

  鍾毓秀道:「陳大哥,剛才冤枉了你,真是不好意思。」陳石星淡淡說道:「沒什麼。好在這匹白馬如今已能物歸原主,我也可以了結一件心事了。」鍾毓秀「噗哧」一笑,說道:「陳大哥,你真是好人,怪不得我們的雲家小妹子一和你相識就這樣相信你。」

  雲瑚七竅玲瓏,聽出鍾毓秀話中有刺,不覺臉上一紅,勉強笑道:「秀姐,你猜錯了,我也曾冤枉好人呢。我和陳大哥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幾乎恩將仇報。」郭鍾二人都是怔了一怔,鍾毓秀道:「哦,原來陳大哥還是你的恩人嗎?」郭英揚道:「對了,剛才你說和陳大哥曾經打過一架,這是怎麼一回事?」雲瑚此時方有餘暇把她父親已遭不幸的事情告訴他們,一直說到陳石星怎樣忠於她父親的所托,不辭萬里迢迢踏入危城,把父親的遺物交還給她為止。但陳石星曾經見過她母親的事,雲瑚則還沒有說出。

  江南雙俠聽罷雲瑚所說的陳石星俠義行為,不覺對他另眼相看,大起敬意。但另一方面卻也是不由得暗暗為他們的好朋友段劍平擔心,心想陳石星和雲家的關係如是之深,只怕雲瑚為了報恩,那麼段劍平在她心中的位置就要被陳石星取而代之了。

  四個人分開兩對交談,鍾毓秀把雲瑚拉過一邊,小聲說道:「段大哥很掛念你,他本來是托我們請你在大理避難的,只因我們來的時候,大同之圍未解,所以先繞過大同,去找金刀寨主。」

  雲瑚道:「我已經知道了。」

  鍾毓秀道:「那麼你準備前往那兒?是上大理還是去見金刀寨主?」

  雲瑚說道:「我當然是要和你們一起先去拜見周伯怕的。他和先父是八拜之交,我想他一定也是很掛念我的。」

  鍾毓秀道:「當然是掛念你了。否則他也不會一聽得大同之圍已解,立即便叫我們回去打聽你的消息。不過,他只要知道你平安他就放心了,倒不是非要你去幫他的忙不可。你要是先去大埋,他非但不會怪你,還會替你高興的。」在陳石星面前,鍾毓秀是不便替段劍平來做紅娘,只能隱隱約約的透露一點「消息」。

  雲瑚說道:「我知道周伯伯用不著我去幫忙,不過我還是非到他那裏不可。鍾姐姐,你是幾時離開山寨的?」鍾毓秀道:「昨天才離開的。」

  雲瑚說道:「那麼你可知道單大俠和我的母親已經到了山寨沒有?」

  鍾毓秀怔了一怔,說道:「原來你已經知道伯母、伯母離開、離開……」說至此處有點不好意思再說下去。

  雲瑚說道:「不錯,我已經知道媽媽離開龍家。怎麼知道的,以後慢慢和你再說。你先告訴我,她是否業已平安到達周伯伯的山寨?」

  鍾毓秀道:「我本來早想告訴你的,只是未知——」她是怕雲瑚忌諱,不敢提起她的母親。

  雲瑚說道:「我媽受人所騙,離開我的爹爹。但她總是我的親娘。」

  鍾毓秀這才放心告訴雲瑚,「單大俠和伯母正是在我們離開山寨之前的一個時辰到達的,她的精神似乎不大好,我未有機會和她交談。她也不知道我是你的好朋友。」

  雲瑚眼圈一紅,說道:「好苦命的媽媽,我和她分手已經十載有多,如今她就在眼前,鍾姐姐,你想我還不應該去見見她麼?」

  鍾毓秀剛才是因為未知道雲瑚已經原諒她的母親,才叫她先上大理的,如今已經知道他們母女和好如初,按之情理,自是不便再勸雲瑚拋開母親不理而先去見段劍平了。

  曙光微露,晨風動林,不知不覺,又是東方既白。

  鍾毓秀笑道:「人逢喜事精神爽,這話真是不錯。昨晚我一夜沒睡,見著了你,如今一點也不覺得疲倦,咱們走吧,這匹馬跑得快,今天晚上,你就可以見到親娘了。」當下與雲瑚合乘一騎,走在前面。

  陳石星跨上那匹奪自敵人手中的瓦剌馬,與郭英揚並轡同行。他這匹坐騎走得懶洋洋的,好像是受到了被拋棄的悲哀,沒精打采。郭英揚只好讓自己這匹駿馬跑得慢些,和他作伴。

  郭英揚把話題轉到段劍平身上,說道:「我們這位段大哥真是難得,他以小王爺的身份,本身又是文武全才,對待朋友卻是非常熱心,一點也沒做態。」

  陳石星淡淡說道:「不錯,像我這種無名小卒,他也肯折節下交。」

  郭英揚道:「陳兄你太客氣了,像你這樣的武功人品,我們能夠和你結交,實是深感榮幸。你和段大哥都是難得的朋友。」

  陳石星澀聲說道:「我怎能和小王爺相比?」

  郭英揚道:「話說回來,我們這位段大哥樣樣都好,就是一樣,令我們做朋友的覺得有點遺憾。」陳石星道:「什麼遺憾?」

  郭英揚道:「他已將近中年,還未結親。」

  陳石星道:「不錯,大理的老百姓談起他們的小王爺時,也是這樣說的。」

  郭英揚不便說得太過著了痕跡,心裏想道:「看來他也是個聰明的人,想必應該聽得懂我的弦外之音吧?」

  陳石星忽地轉移話題,「我剛才好像聽得鍾女俠說,說是鐵掌金刀單拔群單大俠已經到了金刀寨主那兒,不知郭兄和單大俠可曾見過?」

  郭英揚想起一事,瞿然一省,說道:「陳兄,你和單老前輩可是曾經相識的麼?」

  陳石星道:「說不上熟識,不過前兩天我曾在雲大俠家裏見過他,他也曾叫我去找他的。」

  郭英揚道:「這就對了,原來他說的那位少年豪傑就是陳兄。」

  陳石星道:「啊,原來他和郭兄曾經齒及在下,不知他有什麼話一交代?」

  郭英揚道:「當時,我正要下山,和他只能匆匆談了片刻。他叫我留意路上有沒有一個背著古琴的陳姓少年。不過,陳兄,你到山寨,恐怕是見不著他了。」

  陳石星怔了一怔,說道:「為什麼?」

  郭英揚道:「單大俠說,他和一柱擎天雷大俠有個未了的約會,昨天他護送雲伯母到了山寨,已經和金刀寨主說好,只住一宵,今天又要趕往桂林去會雷大俠了。」

  陳石星道:「聽說一柱擎天三年前業已失踪,他在桂林的老家也早已一把火燒乾淨了。是他托人捎信給單大俠,還是單大俠從別的地方聽到消息,知道他又已重回桂林?」

  郭英揚道:「當時我因離山在即,未能夠和單大俠詳談。不過我曾聽得他和金刀寨主言道,說是在三年之前,他本來就和雷大俠有個約會的,只因雲大俠之死,以致他們那個約會成為泡影。他們曾有三年之後在七星岩下重會之約。」

  從他的語氣聽來,似乎並非接到信息,而是他相信雷大俠定會遵守以前的諾言,故而必須如期赴至桂林,了此約會。

  陳石星沉吟不語,心亂如麻。

  郭英揚道:「陳兄,你在想些什麼?」

  陳石星道:「沒什麼,我只希望能夠和單大俠見上一面。不知單大俠還有什麼話交代我麼?」

  郭英揚道:「不錯,他是曾叫我帶幾句話給你。他說,『要是你在路上碰見那位背著一張琴的陳姓少年,你告訴他,我在趕了雷大俠的約會之後,仍然要回到這裏的。他可以在這山寨等我回來。』陳兄,他似乎只是知道你的姓,還未知道你的名字?」

  陳石星道:「不錯,我兩次與他相會,都只是匆匆一面,未及通名。」說至此處,忽地撥轉馬頭。

  郭英揚詫道:「陳兄,你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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