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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據說那一柱擎天雷震嶽空有大俠之名,其實卻是一個假仁假義的傢伙,不知什麼緣故,他竟然下毒手要害雲大俠。雲大俠受了傷逃了出來,躲到一個朋友家裏養傷,不料那個朋友又是和雷震嶽勾結的,唉……」

  「他,他是遭害了麼?你快說呀!」「雲夫人」說出話來,聲音都顫抖了。

  「那天晚上,他的那個朋友家中也離奇失火。有人看見他進去,卻沒看見他出來?」

  「那家人呢?他們是什麼人?」

  「聽說是一個姓陳的老琴師和他的孫兒,那天晚上,他們倒是逃了出來。不過,也是像雷震岳一家人一樣,不知逃向何方。在桂林莫名其妙的失踪了!」

  「雲,雲浩呢?有沒有人發現他的屍體?」

  「那家姓陳的人家早已燒成平地,雲大俠的屍體倒還沒人發現,但從那天之後,卻是沒有人再見到他了。」聽這情形,分明已是凶多吉少。「雲夫人」眼睛發黑,暈了過去。一霎那間,耳邊似乎還隱約聽見龍成斌在驚惶失措的叫著:「嬸娘,嬸娘!」

  這天的事情過去之後,「雲夫人」絕口不提雲浩之事,她的心氣痛的毛病每隔三天兩天就發一次,越來越頻繁,也越來越嚴重了。幸而她心裏還記掛著一個女兒,她還掙扎著活下去。因此她仍然每天練武,也幸虧她每天練武,增強了的體質可以勉強抵抗病魔。龍成斌也不敢在她面前再提雲浩,直到過了三年之後,一個多月之前,有一天他從外面匆匆忙忙的回來……

  「最近江湖上發現一樁奇事……」龍成斌回到家中,和嬸娘請安之後,劈頭第一句就這樣說。

  「什麼奇事?」「雲夫人」反正是閒著無聊,也想知道一點外間的消息,便問他道。

  龍成斌道:「江湖上出現一個年紀還未到二十歲的少年,會使雲家刀法。」

  「雲夫人」吃了一驚,說道:「他會使雲家刀法?」她知道雲浩並無徒弟,刀法是只能傳給女兒的。

  龍成斌繼續說道:「還有更奇怪的呢,這少年用的是一把削鐵如泥的寶刀,據熟悉雲大俠的人說,這把寶刀正是雲大俠的家傳寶刀!」

  「這少年姓甚名誰?是何來歷?」「雲夫人」的面色唰的一下變得蒼白了。

  龍成斌緩緩說道:「起初誰也不知他的來歷,後來有一班關心雲大俠的熱心人到處打探,雖然還不是十分清楚,但總算知道他的姓名和籍貫了。這少年姓陳名石星,廣西桂林人氏!」

  「雲夫人」顫聲說道:「你,你好像說過三年前雲浩失踪那晚,躲在一個朋友家裏,那個朋友也是姓陳!就在那天晚上,陳家和雷家都是離奇失火,人也失了踪。」

  龍成斌嘆了口氣,說道:「不錯。姓陳那家人祖孫二人,爺爺是老琴師,孫兒三年前大概是十五歲。如今在江湖上發現的這個使雲家刀法的少年,除了待有雲浩的寶刀之外,隨身還帶一張古琴,琴彈得很好。論年紀也和陳家那個孫兒相符。唉,雲大俠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其實用不著龍成斌說這句話,「雲夫人」已是立即想到:一定是陳石星和「一柱擎天」雷震嶽串同,謀害了雲浩,奪取了他的寶刀。

  這剎那間,「雲夫人」宛如萬箭攢心,雙眼火紅,咬牙說道:「好,陳石星這名字我記下了!」說了這一句話,她的人也就暈過去了。

  ***

  想不到只不過是三個多月之後,這個陳石星,她認定了是害死她的前夫的陳石星,就在她回到故夫家中的第一天晚上碰上了。

  雖然「離婚」了十八年,在她的心裏始終還是把雲浩當作她的丈夫的,她要為丈夫報仇,她要把丈夫的寶刀奪回來,就用丈夫的寶刀把這個陳石星殺掉。

  想不到的是在緊要關頭,她的心病忽然發作。

  更想不到這個她認定了是殺夫仇人的陳石星,她要取他性命的陳石星,本來可以不費吹灰之力致她死命的,但他竟然以德報怨,不惜千方百計挽救她的性命!這樣一個不辭捨己為人的少年,難道會是一個乘人之危,害人之命,奪人之寶的兇手麼?

  是該相信誰呢?相信她的丈夫的侄兒龍成斌還是相信這個少年呢?心中一片茫然,似乎連思想也凝固了。在柔和的琴聲之中,她不知不覺閉上眼睛,什麼也不去想,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覺。

  一覺醒來,已是第二天的清晨時分,陳石星還守護在她的身旁。

  「雲夫人,你好了點吧?」陳石星問道。

  「雲夫人」又是感激,又是慚愧,說道:「好得多了。你竟然一晚沒睡麼?真是多謝你了。」

  「這是晚輩應該做的事情。」陳石星說道:「我弄了稀飯,你待會兒,我端進來給你吃?」

  「雲夫人」精神好了許多,肚子正在感到饑餓。陳石星把熱騰騰的白粥端了進來,居然還有兩樣小菜。「雲夫人」吃著稀飯的時候,眼角不禁潮濕了。「真是難為你了,你也來吃吧。」

  陳石星笑道:「城裏很難找到糧食,但幸運得很,你家廚房的米缸,卻還有點白米,大概夠咱們吃三兩天的。我還帶有乾糧,我已經吃過了。」

  心亂如麻,思如潮湧。「雲夫人」覺得有許多話要向這個少年傾訴,但卻不知認那裏說起的好。陳石星伺候她吃過早餐,說道:「你的精神剛好一些,別忙說話,再歇會兒。」雲夫人道:「也好,你把你的事情先告訴我。」陳石星道:「我正是要把雲大俠和我的一段遇合稟告夫人,三年前……」

  「雲夫人」微笑道:「我不喜人家稱我做夫人,你還是叫我伯母吧。」昨晚她本來不許陳石星稱她「伯母」的,如今卻是不自覺的把他當作了侄兒了。

  陳石星從如何救了雲浩性命說起,說到雲浩後來又是怎樣不幸的死亡,說到雲浩臨終的囑託;然後再說到自己在石林拜師,張丹楓怎樣收自己為關門弟子,又怎樣在臨終之際,把白虹、青冥兩把寶劍交付給他……從陳石星口中,證實了丈夫的「死訊」,「雲夫人」的心裏當然是悲痛。不過這也是她早已知道的事情了,雖然還是不免悲傷,卻不至於像前兩次那樣痛不欲生了。

  陳石星知道這種悲痛之情,不是尋常的言語可解,只能默默無言的坐在一旁,心裏想道:「當年他們兩夫妻或許是因為一時之氣,鬧成反目。其實她對丈夫還是情深義厚的。外人卻因不知底細,誇大其辭了。」他是因為「雲夫人」昨晚要殺他為夫報仇,而她的悲痛之情,也決不是可以的裝出來的,因而得出這個判斷。其實「雲夫人」的悲痛之情雖然不假,但不知個中底細的卻是陳石星,而不是「外人」。

  過了一會,「雲夫人」抹乾眼淚,說道:「你的師父是雲浩的姑夫,他沒有和你說及雲家的事情?」

  陳石星黯然說道:「晚輩福薄,拜師之日,便是師父歸天之時。我和他老人家相聚不到兩個時辰,他只能交代幾件重要的事。」

  「雲夫人」道:「他叫你把青冥劍交給我的女兒,可曾說了一些什麼?」

  陳石星道:「他說這是雲家之物。」

  「雲夫人」道:「不錯,這是你的師娘、瑚兒爹爹的姑姑生前所用的寶劍,那把白虹劍呢?」陳石星道:「他老人家付託給我,叫我用這寶劍。」

  「雲夫人」若有所思,半晌說道:「他有沒有和你說及這兩把寶劍的來歷?」

  陳石星道:「我只知道是師父師娘所用的兵刃。」

  「雲夫人」道:「除此之外,你的師父還應該告訴你一些事情的,難道他來不及說麼?」

  陳石星面上一紅,訥訥說道:「是,他沒有說。」

  「雲夫人」觀言察色,立即知道他是因為害羞,實在他是已經知道師父的用心的,只是不敢在她面前說出來罷了。

  白虹、青冥乃是雌雄寶劍,也是張丹楓夫妻當年的定情之物。「雲夫人」心裏想道:「原來張丹楓是有意把瑚兒許配給他,張丹楓見到他的時候,是已經知道浩哥死了的,他是雲家唯一的長輩親戚,自是有權替瑚兒作主。嗯,浩哥要他把寶刀刀譜送回來,說不定也有這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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